“要是这么危言耸听,怪不得会被罢免。”顾西章说,“历来为王为帝者受天命而立,便是苍天之子,煌煌至尊。皇帝极天下之大权,哪能容得下枕边酣卧他者。”
“你看得透彻。正因如此,我们被剥夺了生存的名义,再没有立身之地。”
顾西章换了杯子,壶里倒出的茶水没有热气,她搁置下,道“云老板真有趣。”
要真的没有立身之地,阁下怎会在这里说笑话
云白听懂她话外之意,狐媚子的眼线愈发上翘,“你也有趣。”
虽有那么一股子“独善其身,不着尔等圈套”的想望,实际上想得还挺多。
她扒着顾西章的臂弯,将声线压得极低,极轻,恍惚中竟有种悲凉意味“顾小二,你现在看到的是这个世界唯一一位狐仙。不过要不了多久,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狐仙了。”
顾西章斜她一眼,说“听来狐仙大人像是要飞升仙界。”
完全不为那股悲凉所动。
老狐狸丢开她手臂,戳着她胸口,恨恨地说“你顾小二恁地油盐不进,有没有心”
顾西章有心,被她戳一下不禁气血翻涌,别过脸看院中。小人步速比先前拖沓,脚下也没力气踢球,频频往楼上看,她正色道“云老板,说正题吧。”
“搁六十年前,你那位小朋友固然凤毛麟角,也不至于全天下就她一个。”云白附在她耳边,话是一股气流,从齿间直接传入耳中,“但如今,全天下只有她一个。”
那小人的天赋岂能单用异禀来形容,怕不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给这人世间漂泊流离的孤灵的最后希望。
“带她回金陵,莫让她留在临安。”
“明天就要去临安了。”
灵筠含糊地回了个“嗯”。
角子汤汁委实烫人,饶是尉官及时喂了冰冷精铁,舌面仍起出水泡,又忍不下心咬破,只好继续压着冷铁。
怪哉,尉官的精铁腕扣真是怎么焐也焐不热,放在烫伤处倒是舒服。
腕扣的花纹第五艺学烂熟于心,就算尉官背着她取的,她也一眼认得来出处。
“晚两日去恐怕车马拥堵,入城要排队,所以明日要早些出门。”
“去临安车马慢行须得三日,早些出门,这样第三日午后便到了临安,即便排队,夜晚城门关闭之前也入得了城。”
“我明日四更天来接你。”说到这里,顾西章有心开玩笑,“起得来么”
“唔”不知觉间已到艺学府,灵筠吐出青色精铁包在帕子,然后一狠心咬破水泡,“尉官等我一时,我取了行李和你一起回去,明日就不怕起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