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沈倪好像从来不会抱怨。听到他说要值班时最多就是嘱咐几句没病人的时候偷偷懒,别太累。一次都没从她嘴里听到过诸如“怎么又要值班,我就自己在家”这种抱怨的话。
她的抱怨都是生活中零零碎碎,无关紧要的小事。
说她是小孩子脾气,但比任何家属都要懂事得多。
江以明突然开始怀疑。
怀疑自己留在南山镇的选择是不是错了。
等晚上回了卧室,只剩下他们俩人。
沈倪仗着生病,吃了药后枕在江以明胳膊上,叫他给自己揉揉后颈。她这习惯像只猫似的,一被摁着后颈就乖了。
江以明找了穴位,有一下没一下给她揉捏,看她舒服得眯眼才问“以后每年都回来过”
沈倪懒洋洋道“好啊。不过医院那边能请得到假吗”
“我尽量。”他低声,“后面要是有机会,就调回京城算了。”
沈倪猛得睁眼。
她歪歪斜斜躺着,头一偏,就与他的眼神对上了。
他视线没挪开,看起来格外认真。
沈倪忽然坐起身,盘起腿正面向他“怎么了忽然就说要回京城。是医院跟你说的吗还是”
“没有。”江以明说,“这样你离家近一点。”
沈倪知道,江以明是很喜欢南山镇的。
南山镇地方小,人很少,风再大都不会喧嚣。
香樟路不长,两边零零散散开着小吃店和杂货铺。镇子里的路不复杂,从这头走到那头用不了几分钟。夜生活很简单,一度叫人觉得无聊。
可是。
不管冬夏,能从扑面而来的风里闻到河水潮气。站在新房子的露台可以看到分割成方块的田野和落日。
傍晚夕阳总是温柔如水,肆意铺满半边天。
一抬头,看到的不是钢筋混凝土的世界。
楼顶低矮,于是天空变得更为广阔。晴天白云,阴天乌云,所有的变化都在眼底。
住上几年,就能眼熟镇里所有人。
在那儿,时间脚步放慢,世界简单又平淡。
南山镇不是个完美的地方。
但她同江以明一样,离不开了。
沈倪摇摇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还是想待在那边。要是回京城,待不了几天我爸准要嫌我烦。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会被他挑毛病。”
“我们可以单独住在外面。”江以明说。
“不好。”沈倪重新躺回他臂弯,手指一下一下绕着他的衣角,“我们像现在这样生活下去挺好的,我不想改变。南山镇还有小灰、警长、齐头帘儿”
这些都是沈倪随口取的名字。
小灰是曾经和大橘有过一腿的灰白纹猫,警长和齐头帘儿就是奶牛猫兄弟。同黑猫警长纹路一样的那只就叫警长,黑纹长在头顶和下巴的那只叫齐头帘儿。
天冷了几只小猫会来单元楼里睡觉。
不冷的时候就在外面自由自在。
楼里家家户户都会不定时给喂点东西。它们有食物、有避寒的地方、还有自由。
有时候实在太冷,沈倪会留他们在302过冬。
但小猫野惯了,暖和过来就一个劲地扒拉门,想出去。
这样的猫是带不走的。
沈倪把警长和齐头帘儿搬出来,江以明就懂了她的意思。就是想留在南山镇,过普普通通的生活。
他嗯了一声,最后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