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笑寒捋顺最后一根海草,浅浅笑道“哥哥可以躺下了。”
两人以前就是挨着睡的,榻间那一指宽的距离几乎能忽略不计。眼下就算换了个环境,也没让他们太拘谨。至少祁纵没想太多,因为在思考些别的。
“卿笑寒。”
一片黑暗和静谧中,祁纵忽然唤道。
“哥哥,我在。”
卿笑寒翻身侧躺在海草上,曲臂枕头,温声道“怎么了感觉哥哥一直有话想说。”
祁纵沉默片刻,问“你有没有觉得,鲛人族有些奇怪”
“从何讲起”
“从他们的习性。”
祁纵闭上眼睛,额上的辟水符微微发光“鲛人族住在深海,他们为什么会用光好比鱼尾为水而生,腿是为陆地所长,我们在地上的人,依赖阳光,才制作烛火,造出光亮。但鲛人生活在暗无天日的海底,应该早就适应了无光的环境才对,可是为什么他们的城镇里,也这般灯火通明”
卿笑寒沉吟片刻,道“确实。深海的鱼类,许多连眼睛都没有,因为没有光,不需要用眼。”
“对。这还只是其一。”
祁纵又道“然后是教他们的幼儿习字的时候,我看见了他们研制的专用墨水。可是身为大海产生的种族,应该有和大海相适应的记录方法,比如篆刻之类的。”
他继续说“但我那时没说什么因为我们就是从陆地上来的,证明鲛人族肯定和陆地人保有联系。如果是听取了陆地人的意见,尝试使用光明、制作墨水,还算说得过去。
“但是,到后面就说不通了。
“在我们用晚膳的时候,族长召动地下的法器,建造新结界把海水分离出去,点燃柴火、烹饪熟食。我看鲛人小孩一点新奇的样子都没有,证明他们一直是这样做的。
“在海底生存的鲛人,怎么会有用火制作熟食的习惯”
祁纵不可思议道“这些都太奇怪了。甚至刚才,那个打更的鲛人说的话天湿物潮,小心滑倒,这不是很耳熟吗”
卿笑寒笑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对,就是这句,明明是陆地上的话”
祁纵忍不住也翻了个身,面对着卿笑寒。这具贝壳就像一双温柔的手,将他们二人拢在掌心。平静昏暗的海水里,只有他们额上的一点辟水符散发出幽幽清光,那光芒近得快要贴在一起,祁纵却毫无所觉,他只想再靠近一点,好看见卿笑寒的眼睛。
他低低地说“我们一直以为他们是鲛人,他们也一直这样自称。可是他们所有的举动,都彰显着他们来自陆地就算不是陆地上的人变成的,也至少跟我们有过非常紧密的接触,所以才被同化了习性。”
他看着卿笑寒,道“今天相处了这么久,他们对我们没有敌意,那为什么要斩断和陆地的联系鲛人族的传说是在百年前消失的,这么繁盛、强大的一个种族,怎么会忽然没落”
两人都不说话了,只有咫尺可闻的呼吸声。
卿笑寒道“是因为漩涡吗”
他伸手越过祁纵,微微抬起了贝壳。缝隙之外,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漆黑,危机感和压抑感扑面而来,他轻声说“哥哥,你听。”
祁纵眼前便是卿笑寒的领口,几乎被拥在怀中。他身处的空间更狭窄了,但视野被剥夺之后,听觉就刹那间活跃起来。
祁纵闭上双眼,听贝壳外传来的声音深海之中,本应该万籁俱寂,此时却有无数细碎的响动结界之内,水母不疾不徐地鼓动,发出气泡般的“咕嘟”声。海草柔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