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祁纵露宿山野的用具,一面是防水的桐油纸,另一面是普通的褥套。祁纵躺倒在一侧,旋身一滚,就把自己卷成了一个长条。被褥上缝的枕头也恰好垫在了脑下,不算太磕碜。
卿笑寒没料到还有这般奇思妙想、奇技淫巧,道“阿纵,你这是做什么”
“除了睡觉,还能做什么。”
祁纵闭上眼,这就要睡了。过了会儿,又将眼睁开,奇怪道“你还站在这干嘛上榻睡去啊。”
卿笑寒却沉吟片刻,微笑了一下道“其实,我们可以一起睡床。”
“呸。”
祁纵瞪着他,“这红不拉几的,怎么两个人睡”
他又瞄了眼吉庆的婚床,像是想象到了什么场景,猛地翻身,闭紧双眼,打定主意不理人了。柔和的烛光涂过他眉眼发鬓,映得瓷白脸色发烫,似有些泛红。
卿笑寒受他提醒,看向婚床。这一看才意识到,祁纵还有另一重顾虑。确实,床上帐画鸳鸯、被绣红莲,他们若真躺上去,难免有种新婚燕尔、洞房花烛的感觉。
卿笑寒本没想这么多。
只是在讲坛宿阁,习惯了入夜之后,对方就在咫尺外安安静静地睡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暑期长假时分隔两地也就罢了,现在同住屋檐下,却还要他一个人睡一张床,免不了觉得孤枕难眠。
但少年面皮薄,不肯躺这婚床,他总不能硬把人按在身边。最终卿笑寒无声微哂,独自上了榻,拂袖熄去满室的喜烛。
月色如纱,一脉脉在空中轻舞。待到一个时辰后,卿笑寒却又坐了起来。
他睡不着。
不能硬把人按在身边,那就趁其不备,抱上来算了。
卿笑寒侧身看向地上,果不其然,少年已不再是好端端的一条被子卷。祁纵平日里自律,睡着了后却各种不老实,卷起来的被褥被踢得散开,而他摊着手脚,仰面朝天,正呼呼大睡。
细看之下,红润的唇角还挂着一点晶莹,着实睡得香甜。
神山里神元充沛,自发地渗入祁纵体内,修养滋补他的经脉,他睡得好是正常的。卿笑寒却失眠失得痛苦,此刻单手撑头,看着少年这样子,有点不是滋味的幽怨。
没心没肺。
睡得好也就罢了,这睡得也太好了。
“内伤还没好全,岂能让阿纵着凉。”
许久之后,因被冷落而怨念丛生的山神终于找到了一个借口,下地将人横着抱起来,放进暖热的被窝里。
祁纵则忽然陷入一处温暖松软的地方,舒服得低哼一声,吧唧了一下嘴。然后他迅速找准了最舒服的姿势,继续酣睡。
卿笑寒也上榻躺好,还是像在讲坛宿阁那样,相隔半臂。这是祁纵能接受的距离。他确认少年睡安稳后,总算轻出了一口气,也阖眼入眠。
高空的圆月缩窄了一点,可能是夜叉打了个呵欠。夜色深了,花木倦了,雾海到了涨潮的时候。雾汽缓缓地漫过城墙,游走在这片古老的太古废墟间。其中仿佛藏有精怪,偶尔泄露出轻灵的笑语。
城外层林尽染,城内秋意渐浓。最繁华的中央地带街衢交错,围绕着占地千亩、漆黑死寂的祭坛,其边缘处是典丽的山神祠,祠里一张婚床上,有两人同榻而眠。
不知是不是因为白天逛过太平城,祁纵在睡梦中,又见到了它。只不过这回不是残败的废墟,而是它数千年前的原貌。
九重天宇高悬在空,每一重都恢弘开阔,瑰丽壮美。
有风和日丽的青龙之天,是一片汪洋大海,岛屿森罗棋布,水流腾空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