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七手八脚地替他解斗篷大衣,只怕雪融了打湿衣衫。
早有下人去屋内禀报,谢青鹤还在收拾鞋袜、喝暖汤御寒,田安民就从屋内走了出来。这位一向风度翩翩、衣冠楚楚的老先生在灯光下看着有些疲惫,不急着与谢青鹤叙礼,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谢青鹤很意外。
田安民可不是不讲礼数的脾性。
“都下去吧。”谢青鹤也不让下人帮着穿鞋袜,赤脚撩着火盆取暖。
反正田安民都不讲礼数了,他也怎么舒服怎么来。
跟在他身边的田文也有样学样,找个舒服的地方坐下,大脚朝着火盆伸了过来。倒不是火盆不够用,既然要凑近了说话,肯定得挤在一起。马上就被谢青鹤怒斥“许章先生洗脚了吗”
田文一愣“洗了。昨晚上换洗了三盆水。”
田安民默默地剥开一只蜜橘,将橘皮扔进了火盆里。
谢青鹤还是觉得自己吃了亏。共用一只火盆,他年纪小个子矮腿就短,离田文的臭脚最近比田文自己都近田安民护短,扔橘皮给儿子解围,谢青鹤悻悻地看了父子俩一眼,往外挪了两步。
上阵父子兵,你们二打一,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谢青鹤裹上软毯取暖,问道“田先生这么晚还在东楼,是有事教我”
“小郎君想是已经注意到了,相州宵禁封城,府上从前门到后宅也都卫士林立,是战时装备。”田安民说。
谢青鹤点头。
“城南、城西,东楼前门,都有鲜血还未冲洗干净。”田安民说。
“想来不该是咱们自己人的鲜血”谢青鹤说得似是开玩笑,并不很认真,“我早早地将消息送了出来,若还有咱们自己人流血,不应该吧”
田文知道小郎君吃软不吃硬,更知道亲爹不服软的脾性,只怕这两人两句话说不通要干起来,凭他谁都看不起的孤拐脾气,居然也得老老实实地给这两人当和事佬,解释说“府卫早有防备,死伤的都是城中奸细刀枪无眼,府卫也轻伤了两个,都是轻伤,不严重。”
“奸细也捉了,府卫也没什么大伤亡,田先生还有什么紧要事”谢青鹤问。
“最先出事的干草铺子,是姜夫人的心腹仆妇茜姑所经营打理。茜姑,小郎君知道么”田安民问。
谢青鹤分明听见了,只是不说话,端起还冒热气的暖汤喝了一口。
“干草铺子失风之后,城中盘踞的奸细闻风而动。一处是埋伏在城南的开山凿石铺,另一处则是城中的花柳铺子,意图偷城。这伙人被擒获之后,多数都自杀了,没死成的招供,自承是姜家下仆,受茜姑辖制。”田文解释说。
“还有一批人打算闯入东楼。”田安民补充说。
田安民特别勤恳,几乎每天都在忙着处置民务,不在田间小巷行走,就是在东楼干活。
陈起这些年有把大本营放在菩阳的意思,他外出征战也带了非常多的谋士、文职,负责帮他整理打下来的地盘,清理外地的庶务、安抚百姓,所以,东楼的谋士几乎一扫而空。
这批奸细冲撞东楼,目的就是田安民。而且,他们很显然也没打算活捉田安民。
田安民对此自然十分惊怒
“这批人也自承受茜姑辖制”谢青鹤问。
田安民摇头。
田文低声说“她们抵死反抗,被包围之后就全数自尽了。据府中仆婢辨认,她们都是姜夫人的下女。”
“田先生去见过阿母了”谢青鹤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