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四月十五结夏日, 天气愈发热起来,才不过巳时, 日头就比往常更毒辣了几分。
襄桐历来畏寒也畏热, 且身上还是裹得严严实实的春衫, 在二楼的账房里便不太待得下去, 只得把用井水浸湿的帕子搁在案头, 随时抹上把脸。
肇掌柜看她实在辛苦, 特去街市上买了冰桶回来,置在西头窗下,由风吹了送些凉气消暑。
襄桐十分过意不去,“就我一个在账房里,倒用上一桶冰, 实在靡费, 要不便把冰放在楼下堂屋吧,旁人从外头回来也能消消暑热至于账房,白日里先锁上, 我带了纸笔在楼下柜上誊录,晚间暑热退了再回二楼录账。”
肇掌柜知道襄桐历来体贴,便拿话村她一回。
“怎么,怕我这掌柜买冰折了本钱你忘了近日来的流水, 已比往年足高了五成还有余。”
襄桐不免也跟着感叹,“要说咱们杭州城里街市繁华,人流不息,买房置地的人多些也是常态, 但像今年如此扎堆的,还真不多见。”
因陆记近来正在争取替官府收税的“揽户”营生,肇掌柜同衙门口也打过不少交道,比襄桐知道些内情,也不藏私,只悄声告诉她。
“我听官衙的于主簿说,咱们杭州城即将破格被升做杭州府,眼看这田土房舍看涨,不少外地人来投、本地人哄抢,是以咱陆记的买卖自然一派蒸蒸日上,尤其我们城东,大都是些浅屋矮厦,那些手头银钱有限的买不起城西大宅,只能退而求其次考虑此地了。”
襄桐也禁不住称奇,“咱们杭州由城升府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不过却不知是什么缘由”
“听说是,咱们杭州人杰地灵,有位到此地端居的国姓爷献子予帝。那嗣子已记名在皇后名下,不日将得王封,所以他昔日盘桓之地水涨船高,说不得日后咱杭州成了龙兴潜邸,比汴京城怕也不遑多让。”
襄桐闻言一下子就想到那回同沈庭去晁府见郎氏老安人的情景,看来那位未曾谋面的承哥儿,终归已经进京了。
“听您这么说,咱们大颂有了皇嗣,国祚得继,这还真是国之大幸。”
“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国泰才能民安,咱们升斗小民求的不就是灾年有粮,太平时有肉。”
襄桐闲话之余不忘正事,一边动手研磨墨,一边又问肇掌柜。
“不知您方才冰桶是多少钱得来的回头我录了帐,好把钱给您冲抵了。”
因分号里没有大账房,襄桐和肇掌柜每日一个管录了店里流水细账,一个管钱,每日晚间再由掌柜的把账目和大宗银钱统一交给总店处置,所以店里花耗也要一笔一笔记下及时销核。
肇掌柜却道,“这冰桶三十文钱、桶的押金十文,你看着怎么录得当”
襄桐想了想,“押金可以退还,我只录在副册吧,回头您把桶的质票给我,待退了再销账。”
“那家冰铺才开张两日,虽有质票但店印还没刻好,若往后咱常买冰,可以一直押个桶周转,不过要在今日午后带着白条子去加印。”
襄桐便在副账上记了一笔,两人分别签了押,又一同从个上锁的柜子里取出钱,把肇掌柜垫付的银子结清。
肇掌柜又道,“那冰铺子还兼卖些山鲜、腌货和甜蔗,价格也十分公道,你午间回家用饭路过,不妨也去瞧瞧,你家里有个读书的哥儿,吃了甜蔗定准欢喜。”
襄桐先头听说附近有冰铺,虽第一时间就想起了沈家,但毕竟杭州城里这么大,且沈家的客户多在城北和城西,就没太上心。
但这一听说,那铺子除了制冰兼又卖蔗她心里顿时开始不安起来。
本地从前没有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