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莲生,“元熙。”
老田,“今年是元熙七年”
何莲生,“元熙十四年。”
老田,“怎么”
何莲生,“先帝十四年前下诏退位,太子文湛登基,改元元熙。”
老田,“又是个乱臣贼子。”
说完,他嘿嘿一笑,好像空中盘旋的夜枭。
何莲生,“”
老田,“不说那爷俩儿了,我就问问你,当年的那位心善的大学士裴东岳现在还活着吗”
“裴相爷忧国忧民,劳心劳力,在三十几年前,就去了。”何莲生说,“先帝念他功高,画像进凌烟阁名臣塔,春秋两祭,香火烈酒烧猪肉,得享万世。这是足以名垂青史的尊荣,只是,”
“怎么”老田问道。
何莲生叹气摇头,“裴相的妹妹是先皇后,没有约束好族人,致使裴氏几位手中有兵权的大臣在先帝病重期间逼宫,先帝将计就计,诛杀了裴氏三族,先皇后,还有裴氏一位贵妃都被赐自尽了。这都是明发的旨意,普天下的老百姓都知道。呃,,也许不是全部的人,至少北境这里的人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这么多年了,王侯将相家中,左右不过那些事。”老田,“戏文里面怎么唱的那一句无情最是帝王家。”
“也不对,”
何莲生却说,“如今的皇帝就是先皇后的嫡子,如今的大郑一等定国公,就是裴相的独子。这么看来,也不能说先帝就完全无情,我觉得,至少他还感念裴相的谋国之忠,辅政之诚,也许还有一些年少时的师生情谊在,他还是念旧情的。不然,怎么裴相的画像还在凌烟阁中享受万世供奉”
老田对这些都不太感兴趣,他抬头看着天。
那个日头像上古神话中,架着马车四处乱晃的周穆王,满天空的转悠,就是不肯落入地下,好好歇歇。
风吹来,流云拂过,野鸟乱飞。
“田大叔,我们这些罪人,一代一代的守在北境究竟为了什么”
老田见自己的箩筐已经快满了,今天不打算继续杀生,他就用挂着网的木棍指着北方,“守着那里,那里是大郑的门户。”
“什么”
何莲生站起来,仔细向北看。那边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冰湖,还有极远处隐在水雾中的山峦。
“那里已经是妖魔的地盘,怎么可能有敌人”
老人想笑,因为他听人说了很多很多很多年。
当年宪宗皇帝收复破旧河山的时候,就有一支外族骑兵从西北绕过冻土荒原,从北境进攻,翻越大鲜卑山,入山海关,直捣居庸关。一路杀杀杀杀杀,没留一个活口,无辜的血染透了整个北方。
可是,这种故事已经流传了三百多年了,直到现在,没有见过第二支军队有这样的杀伐、胆魄,和运气。
就像何莲生说的,冰湖之外,已经是妖魔的地盘,怎么可能有活人
一切不过是令人背后发冷的传说而已。
只是,
他闻到了风声。
风刮的有些邪性,呼啸犹如万鬼恸哭,并且,风向不太对。
老田虽然已经老朽,可是长年驻北境,没有红尘迷障,没有高楼广厦的阻挡,他的双眼如同猎隼一般,视线可以直接穿过冰湖,水雾,直接看到对岸
冰湖似乎在颤抖。
迷茫中,一片黑色的旌旗,如同一片黑色的深渊。
“高昌王旗”
“那是高昌王旗”
“我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