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切生机都在那一刻断尽。
与其将之归罪于法则暴动,不如说,这像是术法反噬,怨果相缠。
得出结论后,广成子神色一凛,也对他的软禁之因有了更深的揣测。若他当日坠落之时,也是此等异象,倒也不怪道尊们态度谨慎。他踌躇半刻,回头在所处位置做了个通识标记,并留下神识信息,便毅然向冰原中心走去。
哪怕,哪怕只有万中之一的可能,异象中心为我同门。
我都当前行。
星稀河影,霜重月华。
漫漫飞雪充盈了视线,转眼来路便被掩埋,身前身后皆是一望无际的灰白。周遭草木也受了异象压制,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死寂之色,一时半会儿难以复原。越走,广成子越是心情沉重。
他挥剑斩开挡住道路的垂老枝桠,其触感仿若试剑台前的重石,有难以言喻的阻滞之感,断裂处甚至有丝丝灰雾升腾而起。
莫名地,他脑海里闪过一句偈语“天行有常,生死有道”
生死有道,然后呢
他下意识地反问,却只听到一句至深至重的太息,大脑便混沌起来。
身子不免跌跌撞撞起来,顺着本能,他又勉力向前行走了几步。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着,寂然无声,又缥缈如烟,眼前世界落入一片盛大的白。昆仑作为圣人道场,向来是福地洞天,无上仙境。他既入阐教门下,注定要与冰雪相伴一生。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只感到彻骨的冷寂与寒透神魂的孤寂。仿佛孤身的旅人,在无尽的黑暗中跋涉亘古光年,疲倦至极却又无力脱身。
他从未想过,昆仑能有这般的冷。
几近停滞的思维艰涩地运转着,动作慢得可怕,但他依然在前进着。
跌跌撞撞,孤注一掷。
也许,控制他行走的并非是他本身的意志。当他踏入异象的中心地带开始,一个莫测的存在便影响了他,他不过是思祂所思,想祂所想。
再度转过一个弯,天地骤明,惠风和畅。
广成子怔怔地站在那里,压抑控制着他全身的力量在那一刻消融,仿佛从未存在过。
此时新雪初霁,满月当空,昆仑不染凡俗尘埃的雪铺满了她身下整片土地。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身着月白色道袍的女修昏睡在那里,仍有说不出的傲慢天成。鸦羽般的墨色长发半掩了她瑰丽的面容,为其添了几分莫测色彩。长长的睫羽轻轻颤动,仿佛随时都能苏醒,带着惯常的似笑非笑的神情,有些许霜雪坠于其发梢,极致的白与极致的黑交融在一起,纯粹而动人心魄。
江海无声,天地寂然,却将这一刻永久铭记;光阴坦荡,飞鸿雪泥,终无丹青水墨为她入画。世间之大,再无此般艳艳绝色。
上清,玉宸。
他低低地在心底默诵道尊的名讳,仿佛有什么念头在他脑中通透明晰。
广成子来得不巧,几乎就在他之后,三位察觉天地异变的道尊便匆匆赶到。圣人一念千里,自然不如广成子这般费力,只不过,两位兄长在要不要把幼弟放出黑屋这个问题上,纠结了片刻,也延误了些许时间。
大底是幸运的,那声太息与凝滞,似乎是作为第一个踏足此间的人,所触发的特殊“福利”,自然而然,作为后来者的三位道尊便错失了一线线索。
在摸不清前因后果的情况下,广成子也本能地保持了缄默,只低头向道尊行礼。
不同世界的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