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亲眼看着那只苍白的手渐渐再生,已经死败的血肉、表皮、筋脉统统脱落下来,混进湖水里,使身畔的血色更深。
恢复完好的手,却再度以缓慢的趋势,被湖水侵袭那些攀爬在皮肤之下的血管,被涌入的水冲破涨溢,直到破裂的临界点,新的鲜血溢出后,方才的一幕重现了
那一刻,他惶急地将人拥入怀里,对自己说
我来晚了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
他毫无犹豫地寻至对方的脸庞,吻下去。
洛朝当时心底还嫌弃,暗暗揣测人占便宜事实上肯定没有,以他那时比水鬼还可怖十倍的形容,哪怕湖底暗得看不清,换个人来,即便能说出爱他如命的话,行为上,也绝对没有勇气立刻吻下去。
而顾归尘身为医修,一生接手病人无数,在其整个行医生涯里,也极少见过比这更惊骇的惨状,尤其是,怀里这个血人,前两刻钟还笑靥如花坐在自己身畔,在光海和花舞里打滚玩闹
一瞬天堂一瞬地狱,不过如此。
他的舌尖只能触到刺鼻的血味,余下的就是冰冷,便迅速以术法隔开四周的湖水,随着气息的缓缓渡入,他能感到怀中人的生机在飞快复苏,以至于,等他们冲破湖面,阳光倾洒下来,他低头一看,已无法从少年身上看到明显的伤口仿佛,深湖血泽里,那个毫无温度的人,只是一个远去的噩梦。
可梦已远去,他的泪水反而止不住了。
洛朝那时候什么也看不见,所以他不知道抱住自己的人在哭,他甚至更在乎自己的鱼,回去山庄住所的一路上,他都在用微弱的声气向人抗议
“别动我的鱼”好不容易才逮住的
天知道那时候,顾归尘有多想把那条杂鱼就地碾成粉末
现在,从浴池洗完澡出来的洛朝,松松垮垮披着衣服毕竟屋里头不冷,他头发也散着,乌溜溜的眼,盯住木桶里游着一条鱼儿,他心情明显很好,已经完全忘记了之前的事情。
他正摸着下巴考量是清蒸好还是炖汤好,咔嗒一声推门响,顾归尘端着药碗进来了。
接着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也不知道顾归尘如何练出来的,竟能稳稳端着药碗去逮人,同时保证汤药一滴不洒。
相比之下,洛朝就放飞自我、撒泼闹事,上蹿下跳到袜子都掉了,跑跳间屋内各类东西倒了一地,还大声嚷嚷“我不喝”
“老子喝什么药我早好了”
他站在桌子上单手叉腰,一脸傲视天下地表示
“我,洛九陵,天下第一不需要喝药的人”
顾归尘冷着脸不说话,凭借完虐洛朝这个法修的近战身法,没出十个回合就把人逮住了
“哇你仗势欺人”
洛朝哭得撕心裂肺,脸都花了,满眼屈辱不甘地被灌了小半碗药,理所当然被呛到了,他立马发挥十成十的演技,咳得惊天动地,给不明真相的外人看了,只怕会以为他早就病入膏肓。
顾归尘终是不太忍心,止住动作,换成用汤匙喂。
洛朝自然不理会,一边转过脑袋,一边丢下一句“哼我讨厌你”
他满心委屈
我早好得活蹦乱跳了,平白喝什么苦药去折磨我的舌头
顾丽丽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
他没看到,话音才落呢,顾归尘握住汤匙的手抖了一下。
好半天那隐隐颤抖的手才稳住,顾归尘先放下药碗,轻轻深呼吸,把眼角一些无缘无故而来的酸涩感压住后,才重新开始柔声哄人。
他一边哄着,一边捧住碗,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