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顾归尘脚踩着枯枝残雪,发出嘎吱声响,越走步子越慢。
直觉告诉他,洛朝就在这个方向,奈何这远比不上铃铛寻人的准确性,一是能感知到大致远近,二是能判断出大体方位在广阔原野上,这点直觉,实在太容易擦肩而过了。
何况,他在明,而对方在暗,哪怕此刻直觉告诉他我们离得不远,洛朝只须有点基本的警觉心,便可远远躲开,或隐藏起来。
若连这点直觉都没有,他满天下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有了这点直觉,境况也不过好了一点儿
宛若,他知道那人在某条河的某段河面之下,可惜其中有无数水珠,凭洛朝此刻的修为与手段,若不计代价执意隐匿,也是根本找不出来的。
最让顾归尘心灰意冷的是便是勉强找出来了又能如何呢我若继续不顾及他的感受,将人锁在身边只会更加让他厌恶罢了。
满心悲哀中,顾归尘将脑袋埋得愈深,走几步哭几声,也不管什么身后“追兵”了,漫无目的四处行走,先前一怒之下、全凭一腔意气出来寻人的冲劲儿,此刻叫冬日冷风一吹,全散去了。
他情绪一旦冷却下来后,理智便告诉自己全是无用功。
就在心态颓丧得濒临放弃之时,耳畔除去嘎吱碎雪声外,忽又传来隐约断续的“嗒嗒”木鱼响。
他判断这声音来处并不遥远,因此循声找去,果然,绕过一片低矮的山岭后,竟在一处少许枯木掩映下,远远地瞧见一座破落的小庙宇
红墙倾颓,黑瓦残破,连庙宇门口都结着蛛网,靠近些再看时,发现那朽坏的木门外头,沿墙还靠坐了几具身着僧衣的尸骨。
顾归尘懵懵懂懂的,心有所感,一步步走过去,路过僧侣尸骨时,余光瞥到什么,却突然顿了一顿,转头细细看去
这几位僧人死去少说有数月了,或仰面倚靠着墙,或呈盘坐冥想状,几块灰黑焦黄的皮零落搭着空落的骨,内脏早被鸟兽啃食干净了,应当是饿死的怪就怪在,他们身前用来化缘的木碗,此刻里头盛了清水。
那几汪水亮盈盈的,折射出几圆金澄的阳光,从近处俯看,还反照出湛蓝的天,偶有飞鸟掠过天空,也在这难见的清澈里留下倏忽动影。
如此干净的水,绝不是僧人们生前打来的,应是有什么人,刚刚将之注入的。
顾归尘看得仔细,发现除水之外,僧人尸骨的手掌间,居然各自放了几枚干净的铜钱在战乱的北岭,铜钱早就不值什么了,难得的是一份敬意。
他伫立在倾塌的墙外,注视着几具僧人尸骨,阖目默念往生咒约莫半刻钟临走前,又向着这些人作揖行了个礼,才垂首退开。
转而往庙内而去,穿过塌了一半的大门后,又迈过几道厅堂的门槛,才在庙宇最后头一处小佛堂里,找到了木鱼声的来源
那也是一位行将就木的僧人,盘坐在佛堂一角,眼深深合着,面容已枯瘦得看不出年龄,他的僧衣破旧、沾满污迹,身前一方小石台,上面墩着个木鱼,以嶙峋见骨的右手,轻一下、缓一下地敲击着。
声音虽轻,却含了股宁静清寂的禅意,若非恰逢战乱,道行至此,这些僧人只怕不会枉死此处。
“嗒、嗒、嗒”的木鱼敲击声中,顾归尘的心绪竟也平和下来,他不由驻足观察这片佛堂的摆设,以及残朽木柱上的饰画等等。
直到,鼻尖忽的传来股熟悉的幽香,他不由一愣这是引神香
顾归尘往香味来处一望,就见到某个熟悉刻骨的身影从院落后走出来
两人是迎面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