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庭有一池荷花。
秦郁就坐在池边, 裤腿卷起, 素袍掀开放在膝盖,两条小腿浸泡在碧绿的池水里。
这些天, 一人静下心,秦郁其实已经缓过那口气,就等着石狐子来与他和解。
剑, 于他而言是比生命更重要的器物,所以想要轻易放开大概是不可能的, 反复也在情理之中, 他控制不住, 只是,他觉得自己应该承担下这份痛苦,不该再转嫁到年轻的石狐子身上, 说到底,他还是希望与石狐子并肩遨游天际的。
只要石狐子愿意等他。
反倒是此刻的石狐子, 赤着双足立在门下,怔怔地看着秦郁, 眼眶涨得通红。
经过姒妤的提点,石狐子立刻就理解了秦郁的心,他知道, 秦郁不是那种害怕被弟子超越的先生,一切症结,只在于自己太急,冲得太前,刺痛了秦郁的隐伤。
论剑是该据理力争,毫不相让,但,论剑的时间和场合,他都没有能把握好。
于是这次,石狐子愿意改错,他也正是为此而来,可他又怎么料到,还没说出半句好听的话,他的先生已经从几乎是失去血肉的痛苦中愈合,变得和蔼如初。
“先生”
“怎么不说话”秦郁莞尔。
见石狐子仍在神游,秦郁探身摘下一朵娇艳荷花,摇了摇,伸到石狐子面前。
石狐子深吸一口气。
“如果有一天,我再也握不动砣刀和铁锤,同样会感到懊恼,好在,我还有些力气,先生,我说过,我就是你的剑,这世上所有的草木,我和你一起守护。”
秦郁听着,拉石狐子坐到身边,轻轻地抚摸他腰间的带钩,平和笑道“人年纪大,就会柔弱敏感,青狐,你无须改变,你没错,现在说说你的计划吧。”
“先生放心,无论我做什么,都会先经过你的同意,无论什么计划,只要”
“青狐,我不喜欢听假话。”秦郁道,“我宁肯被你斩断,也不想听你骗我。”
石狐子丢下花,握住秦郁的手。
“你明白我的意思。”秦郁道。
石狐子点了点头。
秦郁道“那就说吧,你的计划。”
一连串构想,顷刻间如飞瀑落下。
“首先是选铁矿,我想直接下设栎阳,那里离中原近,供给方便;其次是人手,我想分三组,就像上回说的,咱桃氏弟子自然首当其冲,除此,我还想特训西军的工兵,以及来自秦国之外的工师,甚至是”说到此处,石狐子低头,闻了闻那朵荷花,“先生,我知道这样说是大逆不道,你恐怕,你恐怕又要生气。”
秦郁道“无妨。”
“甚至是雀门的工师。”石狐子道,“因为,他们的白宫不仅掌握着中原的生铁锻造之术,还谙熟黑金之术,我想招揽他们过来效力,替秦国锻造这批钢剑。”
秦郁道“你知道难关在何处么”
“三个关卡。”石狐子道,“其一,原铁提纯工艺,其二,焖钢工艺,其三,锻床工艺,只要在一年之内把这三方面攻破,设计出工序,下年就可以生产。”
秦郁思忖片刻,说道“不错。原铁提纯,我这里有实验的记录可以借鉴;焖钢,楚地的冶具可以参考,多少取其长处;锻床恐怕最难,要花时间摸索。”
“先生,你是”石狐子激动地道,“你同意我在楚地购置那批工具了”
秦郁仍眉头紧锁,却不是因石狐子的这问题,而是因为,他总觉得少些什么。
他一直担心铁料的成本昂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