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狐子受杖五十,这回,连姒妤都没有替他说话。他血淋林地被扔在城西的破庙旁等死,脑海里,浮现的是戌国的那片焦黑的土地,和妹妹阿葁的小手。
他终究是没死,他从污浊的泥巴里挤出一口活命的水,从地沟爬回了垣郡。
他在冶署对面的街巷里乞讨,浑浑噩噩,连腐烂的脚背已经长了蛆虫都不知。
终于,当他伸出手去抠那地缝里面的饼渣时,一双干净的草鞋出现在视线之中。他抬起头,看到的是秦郁。他没有再敢撒谎,只把所有的经历都说了出来。
“先生,我想救阿葁。”
“阿葁是谁重要么。”
石狐子吞下一口血水,道“先生,我,我想学铸剑。”秦郁这才点了头。
秦郁领他走进炼坊,看炉火从黑色变为白金,最后成为纯正的青色。秦郁告诉他,匹夫用剑只知计较一斤一两,而君子用剑,纵百年精铸,然,完成宿命只在一朝。彼时炉房极其闷热,秦郁拨炭,就在他面前脱去上衣,裸露出黥着骇人蛇纹的脊背。他很惊讶,他知道那是凶兽相柳,是刻在负有罪孽的人身上耻辱的标志,可如今,就像一道寻常伤疤,在秦郁身上愈合得彻彻底底,不见伤痛。
“青狐,等你准备充分,我会和你一起去见那位士子,把阿葁接回来,但是在此之前,你不能再在垣郡提起这个名字,不能再思念故乡哪怕一丝一毫。好么。”
之后,石狐子不再着急了。
他相信秦郁,秦郁从没有食过言。
秦郁把他收得服服帖帖的,他也很知足,不知不觉地,在金坊、剂坊、炼坊和砺坊都做过了下手,一直到这回去安邑运炭前,秦郁交给了他一个特殊的任务。
“先生,我随莆监从安邑回来,按先生吩咐,路过安年郡时,把记号刻在竹飞子上面,东南各放一只,那位姓翟的先生如约来了,把草虫埋在黑炭下面。”
屋里,一师一徒弟,穿堂风把祖师爷画像卷起一角,欧冶子活了,看着他们。
秦郁抿过一口水,点了点头。
面前的褐衣少年,语言简明,动作利索,已不再是弱不禁风,只知卖弄聪明的孩子。他身材清瘦,还没展开男儿骨架,但,十五岁的年纪,也应当能承事。
“青狐,安邑好玩么。”
石狐子“啊”
秦郁道“昨天听咱们姒大哥说了,你这趟差事办得不错,只是不知道我布置给你的题目做完了没有,安邑的炭窑里那么多炉子,总能有让你用着顺手的。”
石狐子说了一声是,立即把短剑拿出来,膝行到秦郁面前,双手捧得高高的。
“临行前,先生让我修复这把短剑,我觉得剑易碎裂是锡金太多,于是借安邑的炭窑,在锅里加了赤金再浇铸,还想办法添进了奂金,请先生勘验。”
秦郁笑了笑,这个回答,可以说让他很满意。他把短剑拿在手里,弹了一下,声音正好,说明石狐子懂得把控重熔的火候,并添加了新的合剂,方才做到。
“好,配得挺好,不过你没有注意,我给你的范片表面,已涂有足量的奂金。”
石狐子心里咯噔,低埋下脸。秦郁笑着把剑放回他的手心里,让他之后再改。
奂金是一种昂贵的物料,用于增强剑身的防腐性能,极难提炼,一般的士、兵、商的佩剑都用不到。石狐子本还为从王公府弃剑中刮出半铢而沾沾自喜,却没想到,把它以一比七的比例加砂汞变为金泥,再蘸盐涂抹在范泥内里,浇铜液时,砂汞蒸发,金泥附着在剑器表面,自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