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白渐潇自然没想那么多,只是看了眼手表,抱怨道“真是的,殷千翎他们怎么还没来”
迟到的理由,还得从六个小时前说起。
殷千翎打了个哈欠,仰头喝光了最后一瓶啤酒。虽然已经到了早上,窗帘却拉得严严实实,昏暗的室内只有电视机发出刺眼的光芒。隔壁传来一对夫妻的吵架声,楼上的小屁孩在咚咚咚地飞跑,对门的民工老哥正在大声公放视频,不知哪家油烟机的管子对准了他的房间,空气中充斥着呛人的油烟味。
这就是他出生并长大的地方,建筑密度堪比九龙城寨,一群社会最底层的蛀虫聚集在这里,他们是乞丐、妓女、黑户、扒手最有出息的当属混黑道的,可惜在这几年的打黑除恶运动中,不少骨干分子被抓去蹲了号子,其中就包括殷千翎的亲妈至于他亲爹不好意思,打出生起他就没承认过这号畜生的存在。
“殷小五殷小五”楼下传来夸张的叫喊声,“有人找你操你妈的,是兰博基尼啊我日”
他本名叫殷小五,小名赔钱货,外号叫鹦鹉。至于“千翎”这个名字,是到了监狱后才得到的,给他取名的人正是千里。想当年,他被千里捡走,千里说我也不能白让你干活,就收你当我弟弟吧,我是千字辈的,你名字里也要带个千,千什么好呢
殷千翎选了“翎”这个字,因为他喜欢天空与飞行。从此他便有了大名,并用了十年时间让这个名字响彻监狱。
殷千翎打开漏风的门,出来一看,果然见狭窄的弄堂口停着一辆豪华跑车,一个大块头男人正缩手缩脚地靠在车门上。此人高大挺拔,相貌俊朗,穿着一身休闲西装,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现身说法什么叫作“阶级敌人”。
在监狱里大家都灰头土脸的,彼此间也没什么差别,直到在现实世界里相遇,殷千翎才格外清晰地感受到了云端和烂泥地之间巨大的鸿沟。
“小羽毛,”千里遥望见他,高兴又局促地露出一个笑,“你来了。”
论身高殷千翎只到他的胸口,因为营养不良他在同龄人里都算矮的,更何况他足足比千里小了八岁,脸上稚气未脱,气势更是矮了一大截。光是站在他对面殷千翎就浑身不爽,“你来干什么”
“看看你好不好。”千里吸了吸鼻子,“上车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臭到你了吗,大少爷”殷千翎故意踩了脚路边的臭水潭,让污水溅在他名贵的裤子上。
“去呀鹦鹉”隔壁大妈趴在窗台上津津有味地看戏,向他比了个大拇指,“有出息了你”
“真是胡闹小五你听四叔一声劝,”出来倒夜壶的四叔板着脸教训道,“这样年轻又有钱的少爷来咱们弄堂找人,不是那方面不行,就是有严重的性病不能为了钱断送了前程”
“”殷千翎大怒,这都是群什么人啊
为了不再被当猴子看,殷千翎勉为其难地上了他的车,千里倾过身来为他系好安全带。被真皮座椅体贴地包裹着,殷千翎又开始不平衡了“你怎么是个有钱人”
“呃,”千里纳闷道,“我也没说过我没钱啊。”
“你平时那样,跟个野人似的,吃起饭来像个穷鬼,跟谁装孙子呢”
“徒步登山是兴趣,”千里说,“吃饭么我从小就能吃爱吃,我妈都说我很好养活。”
“哼”殷千翎重重哼了一声,别过头不理他了。
“我错了,别生气。”千里那叫一个恭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