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府吏掾属,论公是杜畿的同僚,论私就是乡党、友人以及姻亲。
这么大的仇,杜畿在感情上很难轻易低头。
张时家眷被贬为官奴,杜畿没有重量级官职,自然难以援手解救;钟繇就不一样,他开口,如果只是干涉张时家眷的分配,换一个轻松、体面的地方,则不算什么问题。
这对钟繇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小事,顺手就帮了。
可韦端父子带着关陇士人来抢职田令,这是对钟繇的挑衅,也是对汝颖、关东士人的宣战。
所以钟繇很担心关陇士人借此设下诡计,让不明真相的裴茂跌进深坑。
裴茂摔死就摔死了,万一顺手拉自己一把怎么办
派杜畿过来送信,只是想离间分化杜畿与韦氏父子的关系。
杜畿送完信,简单聊几句就走了。
裴茂确是沉思。
这次他担任敕使不仅要拜黑熊为大司马,还要策封为梁侯。
虽然没有加九赐那些东西,但也赐下两班虎贲与车驾。
如果机会摆在面前,为什么不动手
就在他沉思之际,副使、杜陵人张休快步而来神色慌张,还跟着一些同行的官吏“裴公,大事不好”
张休是廷尉张汤之后,关中著姓出身,此刻面无血色“未曾想官舍之中竟有河北人,许子远畅饮醉酒,生出口角争执,竟让那河北人”
裴茂听着面无表情,神情平静“是被河北人杀了那你又何必惊慌”
遭遇喝斥,张休才整理情绪,才反应过来,许攸似乎远不如他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孤家寡人一個,没有亲族、没有门生故吏,没有部曲更没有什么财富。
就是被人刺杀了,又能引发什么事故
张休闻言,这才冷静下来“裴公教训的是,是仆失态了。”
收敛情绪后,张休才说“起争执后,河北人认出许子远。碍于官舍律法,七八人以拳脚殴打,许子远不幸身死。”
“真死了”
“是,呕血不止,仆知闻时,已然不治,连同凶犯、同行者,都已被县吏收押。”
张休回答,又观察裴茂神情变化,多少有些担心。
裴茂起身“走,随我去县府看一看。”
不怕许攸意外被人殴死,就怕这个人没死。
这样一个毫无弱点,又经历过大场面的人,如果铁了心捣乱,会让朝廷非常被动。
裴茂终究是代表朝廷的敕使,又担任过尚书令,又是设计除掉李傕三族的英雄,本身又有侯爵在身,新丰县令不敢敷衍,引着裴茂来到城南监牢。
说是监牢,更像是一个烧炭、锻铁的工坊。
裴茂根本不在意什么真相、口供,他只想亲眼看一看许攸的尸体。
如他担忧的那样,许攸的尸体,不在监牢方面。
县府方面也没有,就那样离奇的失踪了。
忙活到半夜,裴茂终于确定,在许攸配合下,有人接走了许攸。
新丰城外就有好几个百户所,新丰令的公文,对方根本不认。
至于朝廷敕使、谒者仆射、亭侯裴茂这些人也不会当回事。
总之,他一时不察,许攸脱身逃亡。
此刻的许攸,已经来到新丰西边的一座百户所。
相对宽大的帐篷里,许攸端茶小饮,思索自己未来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