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之帝王,春蒐夏苗,秋狝冬狩,四时出郊,以示武于天下。
时年仓廪丰实,百姓和乐,就连素来严苛的谏议大夫们都纷纷上表赞颂皇帝。
是以皇帝此次兴致十分高涨,上京的勋贵儿郎皆摩拳擦掌,意欲在圣前露脸。
西山御苑,万马齐策,天地间风云变幻。
天子校猎,仪仗煊赫之极,乘镂象,拖霓旌,靡云旗,扈从遍布西山。
后妃坐于帐中观猎,王妃陪侍在侧,公主郡主们则三三两两结伴交谈。
亲王之中除却年迈者,唯一没去打猎的只有恒儿。
他目光悠远地望着意气风发的儿郎们,命太监铺好纸笔,专注地将此景徐徐画来。
珑佶欢快地凑上去,安安静静耐着性子等恒儿画完,方笑着喊我们过来“瞧三哥哥画的多好”
恒儿摸着脑袋略有腼腆“七妹妹说的儿臣都不好意思了。”
我与敦妃、毓妃上前细品一番,果觉意境甚妙,行笔间自有一股风流。
这画倒也并非完全写实,而是隐去了打猎的戾气,更多的显出勋贵公子们纵马游冶的风姿。
珑佶张望片刻,挥舞着小胳膊牵了云谧过来。云谧捏一捏珑佶的手,将珑佶抱在怀中亲亲她的发梢。
乐昌公主亦对此画赞叹不已,“三弟假以时日,必成国朝大家矣”
恒儿害羞起来,“二姐姐谬赞。”
又看向我,笑的露出小虎牙“母后,这画配个什么诗好呢”
我望着画上鲜衣怒马的儿郎们,口中轻声道“先人诗曰,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
恒儿随着我默读几许,倏然展颜“好甚好”
遂提起广袖,施笔写下了这一句。
大半个时辰之后,皇帝终于领着一众亲王郡王、世子公侯归来。
只见秦王赵彻所猎最多,昀和恭王世子次之,中山王和豫王世子再次之。
皇帝抚掌笑道“我朝儿郎威武,朕心甚慰”
秦王神色充满骄傲,脸上犹带兽血,“皇恩浩荡,儿臣所有皆蒙父皇所赐”
渐至黄昏时分,篝火冉冉,大宴始,诸人皆列席而坐。
觥筹交错间,妩媚动人的舞姬表演完毕,御苑豢养的俊秀少年以磅礴之态秉剑而来。
皇帝微眯着眼,轻晃酒杯道“这谁安排的赏”
自有御苑总管太监们谄笑上前领赏。
少年们个个身姿轻捷,剑舞洒脱至极,别具一格。
剑舞所用之剑皆是钝剑,是故有那大胆的小世子与公侯之子凑前观赏。
乐师所配剑舞之乐为“玉宸宫调”,此曲音调清越旷达,愈显盛宴之豪放畅爽。
宗室王侯纷纷推杯论盏,把酒言欢。秦王半搂着侧妃王蘅亲密无间,秦王妃郑宝琼闷闷独酌,偶尔冷淡瞥上秦王几眼。昀则是极有风度地慢饮一杯,不与旁人说话。静徽掩袖侧首,含笑与王菀交谈几句。如曼静默地拈了点心细嚼着,痴痴望着昀的身影。
毓妃与敦妃相谈甚欢,互相举盏。贵妃蹙眉盯着秦王,招来内监去秦王那边传话。
云谧不敢再凝望于我,只眉眼慈和地瞧着珑佶,笑意盈盈。
我收回视线,缓缓摆弄起青玉凤纹碗中精巧的调羹。
皇帝却突然附在我耳边幽幽道“皇后在看什么呢”
因着皇帝这一动作,许多亲王郡王都有意无意地将目光投到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