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潮拍岸惊,堤坝旁的卫兵还在以命抵御洪水, 却不想转头就被昔日的兄弟给围住了。
防洪之事片刻不容停下。冯卧也见到了那火光, 可抽不开身, 仍在下令让人将北边的沙袋堵至西堤那处的缺口。
林荆璞与岑谦挑帘出帐, 见府兵已与营帐中的守卫厮杀起来。
这一趟他为了在路上遮人耳目, 从邺京带来的人满打满算只有两百。照这样下去, 今夜他们必被胡轶的人围剿至死。
后头又有一批府兵从船上相继跳下, 踩水提刀而来,皆直奔着林荆璞而去。
林荆璞微凛,胡轶要的是他项上人头
胡轶出门前已换了件崭新的官袍与大氅, 腿脚还不是很利索, 便站在正对面的船头上逞凶大喊“余孽胆敢偷换粮仓之米,枉法劫狱,罪不容诛林荆璞,邺京容得下你,可允州今日却容不得你”
一腿脚轻快的府兵已杀入重围, 刀面往上, 在林荆璞面前挑起一道凌厉的水花。
“二爷当心”
曹游及时挺身而出,用剑挡住了刀锋,一滴都不曾沾到主子的白袍。
林荆璞身子微侧,顺势借他的力踩上了一块高石,亮出金令牌,道“诸位, 启朝天子之令在此今夜,汝等是要助贼谋逆,还是要向启朝皇帝表忠心赚功名,且问问你们掌中的刀”
他的声音不算洪亮,可掷地有声,能敲击人心。
府兵看到那枚刺目的金令,皆是一滞。
胡轶气急,望着那枚金令又放声大笑起来“假的他手中的金令是假的本官才是朝廷亲派监察允州灾情的御史皇上与燕相他怎么会派一个余孽前来督查灾情”
“御史大人既是朝廷派来监察灾情的”
林荆璞未等他话音落下,又提高了声“那么试问来允州之后,治洪防汛的人究竟是谁允州是诸位的家园,城中受灾受苦之人也有诸位的老小至亲。如今之势,谁要灭允州,谁要护允州,显而易见”
说着他撑起了单臂宽袖,暗指向堤坝旁的人。
府兵们僵持着,皆持刀原地不动,听着林荆璞的言辞与那洪水一同翻涌,不大是个滋味。
岑谦拧眉看着林荆璞,也不由心中一动。
“竖子诡诈,简直、简直是一派胡言”胡轶觉得林荆璞的话刺耳挠肝,可又一时词穷,说不出别的话去反驳。
允州府兵不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他夺走允州大权也不过两日,全凭借着朝廷的威势镇压,连几个统领的名字都尚未认全。
要再由林荆璞这般放话煽动,他唯恐府兵倒戈,便完了。
此时,胡轶身后的谋士上前了一步,捋袖高声道“这洪灾只是一时之患,前朝之党才是大启朝廷的心腹大患林荆璞便是那反贼头目,今日胡大人已将他逼入了绝境,谁若是能趁机摘了他的项上人头,尔等后半辈子便无须再听人差使绸缎金器,千金殿宇,美女香车,又何患无求”
林荆璞冷眼望向那名谋士,微微皱眉,便察觉面前的那几个府兵又暗暗攥紧了刀柄。
这世道人贱如泥,礼教崩坏,总有人失了本心,要在刀尖上求富贵。
夺命的冷刀已朝他砍了过来,曹游分身乏术,回头瞪目大喊“二爷”
林荆璞的腰往后塌了半分,鼻尖几要已与那刀锋所触。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重剑便刺过来挡住了那刀,拼尽了全力,反将持刀之人给砍了下去。
岑谦握着剑,沉郁的面上沾了一道热血。
林荆璞自始至终面色寡淡,直到见岑谦出手,眼梢才多了一分不明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