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赛无所适从,握拳一咳,把舌头捋直了些,肚子挺了出来,强装出几分体面“皇上差咱家来问宁为钧一些话。”
那牢头一滞,为难低声道“那一位可是要斩首的朝廷要犯,郭公公若没有带刑部的提审文书来,怕是不太方便。”
郭赛余光看了眼身后的人,暗暗铆劲,学舌道“皇上今日事杂,又因燕相离世而悲痛过度,一时没看明白便将刑部那判文批了,皇上后来细细回想起,又觉得当中有些疏漏得问清楚才是。天子一言驷马难追,虽说这判文已发往了各部,不好更改,可皇上还想将这案子捋得更明白些,故而差咱家再来问问仔细。今日之事,你切莫多嘴传出去,否则丢了皇上颜面,你一条小命可赔不起的。”
“明白,明白,”这牢头被唬得一怔,忙道“小的亲自带公公前去,绝不会引人耳目两位公公,这边请”
郭赛掩面咳嗽了一声,便走了上前。林荆璞压低脑袋,紧随其后。
牢头说着,又无意间往后瞄了一眼,倒未察觉出有什么异常,只觉得这小太监面容长得过于姣好,忍不住要让人多看几眼。
“二位公公,宁为钧就关押在这里头。小的便不打扰了,有什么吩咐,只管传唤。”
郭赛见他走远了,紧绷的身子才松了下来,屏立至林荆璞身后,自在了许多。
“宁大人。”林荆璞摘了太监帽子,上前作揖。
宁为钧见到林荆璞,忙提起精神,起身隔着铁栏行礼“二爷。”
林荆璞打量,他的身上没有半道伤痕,囚服整洁,只是看着两颊略微消瘦了一些,怕是压根没怎么被审过。
“狱里的饭食可还好”
灯火昏暗,宁为钧低着头,恭敬回答“好。”
“睡得如何”
“也好。”
狱中不透风,可阴冷得让人站不住。郭赛取了件大氅,给林荆璞仔细披上。
宁为钧仍不抬头,只将视线稍稍上移,迟疑问“二爷深夜前来,敢问是”
“说来也惭愧。当日凤隆坡一事,我明知柳佑不可信,却还是给你递送了消息,害你落得如今这般境地。”林荆璞身子渐暖,面色透润如玉,亲切地说“你可怨我”
宁为钧往后退了小半步,奉命唯谨“是我自己当日行事莽撞,未曾调查清楚便去打草惊蛇。怨不得二爷。”
林荆璞是个最没架子的主,可宁为钧看似对他总是过于恭敬谨慎,乃至有几分颤颤巍巍,像是生怕踩到他的什么忌讳。
林荆璞先前与宁为钧的交集并不多,正儿八经说上话的也就那么一次。时至今日,他才确信宁为钧敬重自己,可也在提防自己。
既有敬意,又为何要防自己又有什么值得他防的
“你怨我也是应当的,”林荆璞眸底一深,又惋惜道“烧毁军用是大罪,魏绎没对你手下留情,五日后便要行刑。不过,你若肯告诉我一些实话,我或许可救你一命。”
宁为钧的唇抿成了一道黑线,又道“谢二爷,可死生由命不由己。”
“你还不知我要问什么。”林荆璞似笑非笑,面上捉摸不透。
宁为钧一愣,惶恐一拜,以示歉意“二爷想问什么,便问吧。”
林荆璞长指拢袖“当年你族中长辈十余人殉国,你何以活了下来”
宁为钧微顿,平静道“我怕死,只好仕新朝而苟活于世。”
“是么”林荆璞淡淡瞥了眼他的站姿,又问“这一年间,你为何要助魏绎行事”
宁为钧“他是皇帝,我忌惮其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