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竟也是纯正的洛阳雅音,随之而来的,还有那红唇张阖间,吐出的一缕袅袅水雾,飞快地融在寒夜中。
与那郎君同车的二人此时也下得车来,一般无二的头重脚轻,立在那郎君身侧。
一个笑容轻浮冲他道“骂你是登徒子呢”
另一个更轻佻地上下打量小娘子“这小娘子果然标志,若是喜欢,便是直接带回府上去,又有何妨”
话音方落,三人又是一阵哄笑。
那郎君又上前一步,狎昵道“你是哪家小娘子若此时唤我一声郎主,我可赏你万金,从此衣食无忧。”
奴婢称主人谓之“郎主”,那郎君之言,乃是要这小娘子认他为主。
三人打量这小娘子虽容貌艳丽,姿颜难掩,却衣饰朴素,模样纤弱,兼那一口地道的洛阳雅言,定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出身,八成是南渡的流民,至多是寒门庶族出身,因岁暮之日无处跻身,方游荡在此,以万金诱之,定会屈服。
却不料,那小娘子竟是挺直腰背,扬起面颊,冷冷睨他,虽眸中还有未消退的薄雾,浓烈的红唇却已勾起轻蔑的笑“只怕郎君当不起我一声郎主。”
她说得毫无胆怯,锋芒尽露,如水际竹间的牡丹,艳而不妖,红唇间的袅袅水雾又如薄纱似的朦胧缠绵,教那郎君又是心神一荡。
他怔愣一瞬,只觉这小娘子神情凛然,不似作伪,难道并非如他所想,出身寒门庶族,甚至平民百姓之家
容色绝艳,却衣着朴素,若说出身世家大族,便只有一个
“你是陆娘子”
一声“陆娘子”,未列齿序,便说的是吴郡陆氏之女陆映。
陆映的母亲,乃是十六年前,陆氏那个随人夜走私奔的庶女陆静。三月前,不知所踪多年的陆静忽然归来,身边还携一双儿女,长女陆映,幼子陆元,却独独不见当年引她弃家而去的男子。
如今,建康城里人人皆知,陆家娘子陆映,空有美貌,却来历不明,只冠母姓,连族谱都入不得,虽生在世家大族,却连寻常寒门的嫡出子女都不如。
那小娘子见被人看破了身份,也不否认,更不露怯,只抿着唇冷冷望着三人。
却见那年轻郎君非但未曾收敛,反更笑得轻佻“既是陆娘子,的确不必唤郎主了,改日我便登门,向陆祭酒将你求来做个妾。”
陆家虽是江东高门,积代衣缨,这陆映却身份不堪,不值一提,连做妾也不过是看在她的容貌上。
陆映自然听出他话中的调戏轻蔑之意,掩在袖中的一双纤手渐渐攥紧,一个锋利又不失妩媚的眼神睥睨过去,冷冷道“只怕郎君未必给得起我要的聘礼。”
那三人登时又起了兴致,对视一眼嬉笑道“不知陆娘子要何聘礼某自问家财不薄,当能付起。”
陆映双眸映着如水月光与如霜雪色,渐渐望向他要见所悬之玉,红唇边笑意愈发浓烈而冷淡“不如郎君将那玉佩赠我,再将全副身家给我做聘礼,如何”
那三人登时僵住,面面相觑,不知这陆娘子竟敢这般张狂,不由也板起脸来“小娘子将某当何人某好歹也是太原温氏子弟,便是配你陆氏嫡女也绰绰有余,如今区区一个连庶女也算不上的小娘子,也敢来讨全副身家只怕这天下,无人能给得起”
那温郎语中全是轻鄙,就连方才倾慕迷恋的目光,此刻也尽化作刀刃般的寒光,恨不能戳开陆映心口,教她掂量清自己的身份。
陆映的心口也的确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