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陆语未察异样,他却一眼看出,这件洁白大氅,不但用的是上好绸缎,更是男子衣物。
他唇边恶劣的笑愈深,眼中露出几分贪婪“莫不是哪家的郎君给的阿映,怎不来问表兄要呢只要阿映一句话,表兄什么都愿给阿映。”
陆映听得浑身战栗,又气又怒。
陆真自小便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如今十七八的年纪,便时常在赌坊酒肆流连,眼下竟将心思动到她这个表妹身上。
她不由冷笑一声,趁他不备,迅速抬脚,在他的皮靴上狠狠踩了一脚,又在他吃痛低呼,未及反应时,一下退开,嘲讽道“表兄还是省下钱财去还外头的赌债吧,阿映受之有愧。”
说罢,快步入院中,只留陆真在外,眼神阴狠地望着她的婀娜身姿。
院中,陆语正要往屋中去,便见那门已然开了,由个十来岁的少年郎搀扶着行出个三十余岁的纤弱妇人,正是陆映的母亲陆静与弟弟陆元。
陆静本卧病在床多日,方才隐约听闻院外声响,便忙披衣起身而出。她虽瘦弱苍白,却面目柔和温婉,与陆映有三分相似。一见陆语,也不介怀她盛气凌人的模样,只微笑道“原是阿语来了,可是有何事”
陆语再是无状,面对长辈仍要做些姿态,闻言潦草行礼,道“今日除夕,父亲设了家宴,遣我来问问姑母,可要一同入宴。”
陆静摆手道“我还病着,就不去扰你们了,且替我向你父亲与母亲问声好。”
早些时候,李夫人便遣人送了简单的饭食来,分明便是暗示他们母子三人莫扰陆家家宴。
陆语巴不得如此,一得言,忙点头应是,不再多说便离去,经过陆映身边时,还狠狠瞪了眼,以口型无声地骂了句“伧鬼”。
陆映气得连连跺脚,可一见母亲苍白担忧的面容,与摇摇欲坠的身躯,便什么也顾不上,忙上前与弟弟一同将其搀回屋中躺下。
她急得眼眶泛红,忙将手中的药递近,道“母亲,我买到药了,这就去替你熬来,喝了药便能好了。”
陆静的身子本就薄弱,加之四月前南渡而下时,正是连绵阴雨时,兼舟车劳顿,一到建康便病倒了。在陆府三月有余,始终拖着染疾的身子未得医治,这两日越发重了。
陆元亦是心中戚戚,无需姐姐多言,径直取过药,道“药是阿姐买回来的,阿元没能帮上什么忙,煎药便让阿元去吧。”说着,便起身出屋,往后厨去。
陆府虽容母子三人住着,却未曾有仆婢来服侍,是以一切事宜皆需亲力亲为。
待儿子离去,仰卧着的陆静方吃力地伸出手,怜惜地抚摸女儿的面颊,自责道“是母亲不好,令阿映受委屈了。”
陆映垂眸,眼眶中的水雾凝聚到一处,化作泪珠滴落入被衾间。她倔强地抿着唇,将脸埋在母亲肩侧,摇头道“不怪母亲,是陆语骂我,我心中气不过罢了。”
陆静沉默片刻,方轻声劝道“阿映,你自小性子倔强,母亲知晓。可母亲如今每况愈下,不知哪日,便没法照看你与阿元了,你呀,何时能改一改这性子,才能少吃些亏。”她一下说了许多话,不由停下喘口气,方继续道,“北边战况堪忧,连洛京都倾覆了,往后能安身之处,便只有这里了。江东是吴人的天下,你得学学吴音,才能不教人这般看轻。”
这并非陆静第一回这般说。初到建康时,她便劝女儿学一学吴音,往后才能在此立足。
可陆映倔强,头一日还未到陆府,便在路上因一口洛阳雅言,被行走的商贩辱骂。那些人以为她听不懂,却不知她母亲也是地道的吴人,她虽不会说,却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