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陆家三月,她虽总与陆语不睦,却从未如今日这般,当着长辈的面亦不假辞色,眼下不但众人都惊了,就连她自己亦有些讶异,更有种积压已久的怒气得以发泄的快感,令她浑身都轻松了些。
陆语被刺得一愣,随即急红了眼,直指着她结结巴巴道“你,你胡言乱语”
可话未说完,却被陆时骤然拍案打断“住口”他狠狠瞪了陆语一眼,见她乖乖噤声,这才缓和了神色,冲陆映道“此话,是何人教你说的”
陆映对上他满是探究与猜疑的目光,心中猛然一凛,忙沉声道“不过是寻常与母亲闲话时,偶然提及,阿映听了一回,记在了心里。想来是母亲身为江东女子,却见惯北边的兵荒马乱,才生出这样的感叹。”
实则此话是一年前还在颍川时,她听谢戎安所说。
“你母亲”陆时显然并不相信,却话锋一转,“你们母子三人这么多年,在江北如何谋生”
陆静携子女来投那日,他便曾问过此话,只是陆静无论如何也不肯回答。他斟酌再三,以为如此弱质女流,竟能携子女在江北安身多年,直至兵荒马乱,又能安然随诸世家大族一同南下,可见当年引她夜奔之人,身份不凡,也正是因此,他才未狠心将他们三人赶走。
只是三月过去,那人始终未现身,令他渐渐失去耐心。今日听陆映说出这般不凡见地,又勾起他心底疑惑,不由趁着陆静不在,又问上一问。
陆映何尝不知他的意图,与弟弟二人对视一眼,忙垂首恭敬道“阿映不知,年幼时起便一切听从母亲安排,并不知晓旁的事。”
陆时将这姐弟二人仔细审视,好半晌,方渐渐移开目光,挥手道“罢了,都下去吧。”说着,思忖一瞬,冲那妪吩咐道,“便去回了谢家父子,某今日身体抱恙,不便见客,多谢好意吧。”
陆映心中自然对舅父此举不解又不满,到底也与她无干,只得与众人一同退去。倒是陆语一反常态,始终徘徊不去。
谢家三郎仪度绝佳,风姿卓绝,建康各高门间早已传遍,奈何他鲜少四下走动,教人难窥真容,今日主动登门,陆语自然不愿错过。然又恐逗留在此惹人注目,只得红着脸拉住欲离去的陆映“表妹在江北时,也听过谢三郎之名吧难道就不好奇”
陆映先是一怔,待见她这幅面红耳热,双目含春的模样,心下便已了然,定是她这素爱出外窥视世家子弟的表姐,对谢戎安生了心思。她不由冷冷道“表姐方才那般侮辱江北之人,目下怎又好奇了若谢三郎当真生的一表人才,表姐难道要尽弃前嫌,嫁他为妇吗”
这不过是气话,听在陆语耳中,却令她更红了脸,垂首小声羞涩道“倒也并无不可”
她绞着手指,几番欲言又止,仿佛既嫌弃,又按捺不住,凑到陆映身边,低声道“我听闻,那桓参军,便已在着人打听建康士族之女,定是要替桓二郎结亲呢,焉知谢公就不会如此”
陆映两片红唇不禁紧抿,抬眸无声望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那是她的谢郎啊。
即便早知他总有一日要娶别的女子,此刻亲耳听到,仍心如刀割,只得仓皇而逃。
陆映自元日起,便与弟弟一道跟着母亲勤学吴音。
若抛开陈见,单论语音,吴音与中原盛行的洛阳话相比,自有一派清新质朴,绵软雅致。于陆映姐弟而言,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