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又另外捧了水盆布巾来为赵公净手,他伸手进盆中,语气随意地吩咐道,“陆匡义要你找的人,手里有我要的东西,人我不要,东西送来赵府,自有翻云手扶你上青云。”
又示意道,“苏大人回罢。”
苏构手中兀自拎着那鱼篓,缓缓向园子外头的方向走过两步,忽然又停下来回头问道,
“赵公高居首辅之位十五载,不知道选的,又是哪一双手”
赵丰年轻轻一笑,手里的动作未停,就连眼也未抬地说道,“老夫今日便教后生一句话。”
他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苏构重新行过礼告辞,笑了笑,“是。”
赵丰年将手擦净了,瞧了一眼苏构削瘦的背影,忽然间想起了十五年前的一些往事,又似是忽然才发觉今日秋高,有风自空中来。
便眯了眯眼睛,淡淡道,“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朝堂中科举舞弊案暗流涌动,人命案更是沸反盈天,赵公请了苏构来了一趟府上,绝口不提此两案,只费心要查一桩红帖案背后的东西。
苏构穿过其中林立的奇石,微微皱了皱眉,她与秦誉得了先机布下的局,请了陆匡义入瓮,借风引火,已是烧到了赵派的脑袋上面,赵公却丝毫不为所动,而红帖案背后的东西,却令他起了杀心。
这一封红帖,阴差阳错,竟成为了关键
陆匡义说的那个代笔,又究竟是谁
赵丰年盯着风雅集已久,却一无所获,那人的身份怕是也有蹊跷。
“见过少爷。”
赵府的下人见到赵润之在前头候着他们,便矮身行了个礼,苏构立在原地,点头道,“赵修撰。”
“你下去罢,我领苏大人出府便可。”赵润之说道。
赵府的下人领了吩咐退下了,赵润之便伸手向着前头请道,“苏兄请。”
长身玉立,是如常君子风度。
“赵大人客气。”她说道。
赵府府邸纵深极长,赵润之与苏构并肩走过府邸庭院一段路,见她不说话,便微微笑了笑,“苏兄似乎并不关心在下的案子。”
苏构亦是淡淡笑了笑,“赵兄说的是哪一桩案子,焚卷案,还是,人命案”
赵润之并不在意这一声反问,面色温和一如往常,只是问道,“苏兄玩过行酒令吗”
“今日难得不必相请,不如我与苏兄互问几个问题便当行令,赵府门槛前一丈处作尾,以天公作令官,作君子问,凭君子诚,如何”
苏构打量过鱼篓中一息尚存的鱼儿,点头道,“赵大人先请。”
“一问,藏玉馆被焚第二日,我府中的下人于翰林院外的巷子里拾到一只灯笼,上头是我赵府纹样,苏兄可认得”
苏构缓步跟在赵润之的身旁,从容答道,“赵府的灯笼,苏某自然是认得。前几日苏某的小厮阿福还回了一只赵府灯笼,想必赵大人也是认得的。”
赵润之笑了笑,她话锋一转便问道,“一问,洛阳孟生之死,可是与赵兄有关”
“科举焚卷案,置我刀俎上,孟生案千丝万缕,皆从其中来,如今我,无法脱身。”
他虽言困境,面色却寻常,淡笑道,“二问,以虚困实,以假乱真,不择手段之君子,苏兄又如何看”
苏构淡淡应道,“兵者,诡道也。”
“好”赵润之赞道,“苏兄答的好,当浮一大白,惜哉今日无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