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衣衫整齐,形容尚佳的百姓已经比往日少了太多。
将近三分之一的百姓面黄肌瘦、衣衫褴褛。
然而这是在玉京,皇城脚下,百姓应当生活最富足的地方,却依旧是如此。
临行前周雍的话又开始在他脑海中重现出来。
“秦失其鹿,天下竞逐。主上可有问鼎之心”
百官在城门外等待大军归来。
而在皇城中,则是天子卫宣亲自犒劳两位将军。
卫宣淡淡道“朕为二位接风洗尘,才能配得上二位的功劳。节度使年轻还好说,只是国公爷如今已经有了国公之位,倒是真的让朕不知如何赏赐国公爷了。”
曲载元连忙下跪道“臣为陛下驱使,哪里有犒劳之说。臣已老累,还望陛下让臣解甲归田,含饴弄孙。”
薛琅把玩着手中的酒杯。
原来镇国公是这个打算,以军权为代价,离开这个混乱的玉京。
卫宣满意地笑了笑,又与曲载元说了几句话。
中途,宫人不小心将酒洒在了曲载元的衣服上。
曲载元看了薛琅一眼,退了下去更衣。
卫宣拍了拍手,剩下的宫人全部退了下去。
于是内殿里只剩下卫宣和薛琅。
卫宣叹了一声,“想当初节度使还在父皇面前投壶为戏,如今几年过去,真是物是人非了。”
薛琅淡淡一笑,“几年不回玉京,玉京确实变化很大。”
“依节度使的看法,玉京的变化是好还是坏”
“自然是坏的。百姓食不果腹、衣不遮寒,怎能算是好事。”
“朕很欣赏你说实话的勇气。”卫宣笑着看了一眼薛琅,语气却陡然转为凌厉。
“但这也不代表,朕愿意把江山拱手于人”
薛琅眉心一跳。
此时最佳的做法,应当是诚惶诚恐的如镇国公一般,跪下来打消君王的疑心。
然而莫名地,在这个与云微有着不少关系的天子面前,薛琅并不想示弱。
“陛下言重了。”他淡淡道,“天下都是陛下的,何来易主之说”
“有时候易主,不必招摇地坐上这个皇位。手中有权,便是伪帝。”
“陛下也说了是伪帝,并非真正真龙天子。”
卫宣淡淡一笑,“你很会说话。所以,就是因为这个,你才讨了鹤儿的欢心”
话题突然拐了一个弯,薛琅却并不意外。
他直视卫宣,毫不避讳,颇有针锋相对的意味。
他冷冷道“我与郡主的感情,三言两语,不足为外人道也。”
“好一个不足为外人道也”卫宣突然讥诮道。
他看了一眼身边空荡荡的后位,原本这里应该坐着一位皇后,然而如今凤藻宫那位,已经重病了快半个月了。
他突然觉得很疲惫。
其实他知道,这样对薛琅下一个下马威,并没有任何意义。
他不能在这里杀了他朔方的蛮人并未真正被驱赶,如果没有薛琅替他守国门,也许蛮族明日就会破关而入。
他想要励精图治,可等他真正坐上了这个位置,却突然理解了,先帝的悲哀。
或许一开始,先帝也是想要重振朝纲,然而,朝廷复杂而困窘的环境,即便是天子也难以下手。
相比于做了努力却只能徒劳地看着整个天下江河日下,更多人宁愿不做这个努力,与腐朽的朝廷同生共死。
“你走吧”他突然疲惫道。
这个时候,他想去看先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