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鄞拍拍她的脸颊,松松地笑了,“裴照说好生将养几年,不要急着再生育儿女,也无大碍的。倒是永娘,你这怀着孕辛苦,她怎么还来同你说这些。”
小枫白了他一眼,道“你们越不告诉我,我才担心呢。”她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好困,我要睡了,你别再说话了”
自从怀了这个孩子,小枫的困意总是突如其来,沾枕即眠。恍惚间,李承鄞似乎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只是她懒得睁眼,睡过去了。
就在这梦醒梦回的反复里,春去,夏至。
七月初七的乞巧节,对宫中来说是个热闹的大日子。因为陛下的万寿节也正巧是这一天,所以从大半个月前,宫中就张灯结彩,布置苑林,添置新舟。今年的赐宴是在南苑池的琼山岛上,岛上有花萼楼与千绿亭,都是近水临风、消暑的好地方。
李承鄞一早就入宫去了,小枫则没赶上。因为她午后的时候就发动了,有了前一次的经验,一回生二回熟,除了疼也没什么特别的。等李承鄞得知喜讯匆匆赶回,婴儿已经躺在小摇篮里冲他笑了。
七斤重的一个男孩儿,在这个时代算是很结实了,永娘从孩子生下来那一刻起,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小枫醒来时,正看见李承鄞抱着孩子站在长窗下,夕阳的余晖打在他身上,有一种泛着红晕的柔美。
逆着光,小枫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她知道李承鄞在笑。她听见李承鄞说“小枫,谢谢你。”
后来据永娘说,当时赴万寿宴的文武百官得知太子妃生子后都起哄,道是小皇孙与皇上的生辰在同一日,以后定是个聪明伶俐的。皇上一高兴,便大笔一挥,封了孩子为长安郡王。
尚在襁褓的婴孩被封为郡王,这在本朝还是从未有过的事。更何况“长安”二字,有长治久安之意,亦是数朝古都。以此做封号,被许多臣子认为是皇上对这个孩子的无限期望。
这背后有没有朝堂上的阴谋算计,皇上究竟是高兴还是忌惮,小枫不得而知,亦不愿多想,凭空扰了喜悦。长安,要真能一世长安,也很好。
她只记得那日李承鄞格外欢喜,献宝一样抱着孩子给她看,头一次,小枫望进了他眼底的最深处,那里原来也有一片明净的波光,至真至纯。
窗外已有了夏尽秋初的凉意,晚些时候,有几只闪着荧光的萤火虫飞进来,围着床头的琉璃瓶子转。那里面原来装着李承鄞捉来的萤火虫,早已死去多时了。
小枫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萤火虫出神。
李承鄞说“小枫,我们叫他李湛好不好湛,澄也,澹也,安也。你读过楚辞么里面有一句说说,水木湛清华。我们的孩子,一定会是个内敛清华的谦谦君子。”
李承鄞说“小枫,有了湛儿,朝中再不会有人轻言太子妃是非了。等他长大了,我会同他一起做你最坚硬的铠甲。”
李承鄞说“小枫,你再等一等,我知道你总是担心。从嫁给我那一日起,你的担心便没有停过。我不会让你等太久,很快,很快了。”
李承鄞说“小枫,到时候,你就做回我的小公主,好不好”
小枫耐心地听他说完最后一句话,然后点头说“好呀。”
可是李承鄞,这里是中原,是东宫。东宫里只有你的太子妃,哪有什么小公主呢
元庆十六年的岁尾,太皇太后于睡梦中溘然崩逝,享年七十五岁。可她临去前还见到了玄孙,应该是走得没有痛苦的。宫中早已没有太后,太皇太后这一去,皇上的直系长辈也就全都没有了。
丧礼上,小枫看见了皇上怆然的面容,而李承鄞一连好几天为太皇太后辟谷守孝,直至晕厥。小枫明白,这世界上最后一个真心对李承鄞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