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陆续续又有不少吏员前来敬酒, 贺兰慎皆是来者不拒, 直到喝了七八杯, 裴敏方觉这样下去不行,出手将那一排唯恐天下不乱的下属挡了回去。
“少喝点儿酒这种东西浅酌方是最佳,牛饮既是糟蹋酒又是糟践身子。”裴敏伸手罩在贺兰慎的杯盏上,将他手中的那杯酒夺过来自己喝了, 而后将杯盏倒扣于案几上,问道, “你以前喝过酒吗我是说, 去大慈恩寺以前。”
贺兰慎缓缓摇了摇头, 皱着眉, 似乎有些不适。
“你得庆幸这是果酒而非烧酒,否则有你好受贺兰慎还清醒着么”说着,裴敏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贺兰慎攥住了她不安分的手。
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恢复了些许清明, 低声道“无碍。”
贺兰慎的掌心干净温暖,很有力道。裴敏抽了抽手,没抽动。
好在他们所处的角落光线昏暗,其他人三三两两聊天划拳,并未有人留意他们这边的小动作。裴敏见贺兰慎面色如常,并无醉酒的熏红, 这才压下心中的怪异,笑道“到底天资聪慧,连酒量都高人一等。”
果酒虽然甘甜,但后劲十足,靳余那小子三杯就能倒,贺兰慎第一次碰酒就喝了七八盏,依旧面不改色坐得端正。
月上中天,缼月隐在云层中,风已带了些许凉意。
一向在净莲司中深居简出,没什么存在感的李静虚喝得微醺半醉,乘风伴着急促的鼓点,在庭院中舞起剑来。剑南李家的剑法天下一绝,故而李静虚虽只是净莲司内主簿文官,却深得一众吏员敬服。
裴敏与李静虚相识这么久,也只见他舞过两次剑,一次是六年多前的长安金刀宴上,一次便是今夜。
李静虚崇尚古人遗风,一袭广袖儒服随风飘飖,一手执剑,一手折扇,于月下荡起剑气如虹,看得一众吏员热血沸腾,连连拍掌叫好。
波斯人、回纥人,文官、武将,琴鼓声、剑气声,司中男女老少俱是汇集于这一方小小天地中,彰显盛世大唐之夜的辉煌与热闹。
一曲剑舞毕,众人尚不尽兴,又撺掇着贺兰慎也展露展露身手。
“贺兰大人,我们家裴司使都将金刀赠与您了,您怎么着也该表示表示罢若是不想跳战舞,唱个歌助兴也成,我亲自为您弹琴伴奏”沙迦喝得两颊绯红,嘿嘿笑着道。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请求贺兰慎表演助兴。
吏员们一半横七竖八醉倒在地上,一半随着沙迦起哄,裴敏被他们吵得耳朵疼,只好托着腮朝贺兰慎道“看来不拿点东西出来,这帮崽子们是不会罢休了。贺兰真心,你可有什么弹琴舞刀之类的本事”
贺兰慎摇了摇头。
他所学的刀法招招破敌,并非是用来表演的。
“一点技能也无”裴敏惊讶。
贺兰慎想了想,半晌才道“有一样。”
裴敏来了兴致,眼眸一亮,稍稍坐直身子道“那赶紧的,搪塞他们一番即可。闹完了好让他们回去睡觉,明儿还要办公呢。”
贺兰慎颔首,起身整了整衣袍,缓缓走向庭院的篝火旁。
沙迦抢了乌至的回纥手鼓一阵乱敲,将醉倒的几人挨个吵醒,朗声笑道“起来了起来了贺兰大人要表演助兴了,都给个面子,坐起来”
醉倒的几人只好咕哝着坐直身子,强撑着困意趴在案几上。寂静中,大家翘首以待。
众人皆以为以贺兰慎的身手,定是要表演刀法或拳法之类的硬功,俱是磨拳搓手兴奋无比。唯有陈若鸿看着他腰间的金刀,神情清冷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