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他,欲语还休。
郎欲舍我去,我自抱琴留。
琴之峥峥意,似妾潋潋容。
她立在门槛那头,与他数步之遥。
她不肯靠近,哪怕再近一步,她与他就这样两两沉默地对望。
她身后是浓墨般的黑暗,桌椅器具全部都隐藏于此,好似下一刻,黑夜就要将孱弱的少女一口吞没。
于这无边的幽暗的光影中,看见在他眼中倒影的她自己,白妗就知道,这个人这一生,都忘不了她了。
至少,忘不了今夜的她了。
姜与倦的神情幽暗。
仙人耶精魅耶
是她先开口“殿下”
千言万语只用一个眼神就传达。
姜与倦终是接了她的话。
“嗯。”而后再无言。
白妗没法,对面唱戏的不肯接戏,只得硬着头皮自导自演“妾睡不着。”她说话声里有哽咽。
姜与倦又是瞧了她一会儿,修长的身姿在凉夜中如披霜负雪。
“妾做了一个梦。妾梦见,殿下要丢下妾”
“殿下要弃了妾么”
你要弃了我么
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如有一层薄雾,手指在古琴的琴面上扣得死紧,几乎痉挛。
白妗睡前将眼上的易容粉卸了去,所以此刻的眉眼是真实的。
她自己的眼睛形状略圆,眼睑宽,眼角微垂,给人可怜的无辜感。
那一颦一笑,对着铜镜精心演练过,褪去所有脂粉颜色的这张脸,是最本真的她。
至纯至妖。
深深唤起人保护的欲望。
又想事以摧毁。
姜与倦努力控制心里窜动的,那不对的、诡异的情感。他的手在袖子里攥紧,松开,又攥紧。已是微微汗湿。
可抬起眼,又是与平时无异的斯文柔和,隐隐有种无奈
“过来吧。”
白妗咬唇,一步步走到他身边,怯怯地看他。
她的神情,让姜与倦想起一只鹿,幼时那僧人牵来的鹿。
小小的他,伸出幼小的手,小心地摸了一摸。
孤单的孩子渴望陪伴,他多么希望僧人能留下这只鹿呀,可是僧告诉他,它只是受伤了,等伤好后,还是要回归深山的。
小孩想说,留下来,好不好。
可当鹿转过清澈漆黑的眼瞳看着他,带着天然的稚气与混沌,他便知道,它不能懂。
而他,也不能留。
所以,那不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