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日光侵入,在地上泼了一条人影。源赖光不适应地眯了眯眼,定睛看去,屋内却是空无一人。
不对劲。贺茂沙罗要是真不在,这下仆寻她便不该来客堂,而该去闺房。
他瞥了缩在门边的家仆一眼,一振袖,迈了进去。
身为源氏阴阳师一番,源赖光找人不必真的用眼,灵视一开,别说是人了,就是妖魔鬼怪也无所遁形。
但他四处走去,一无所获。
退出门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不知怎的,突然盯住了桌案另一侧空空如也的座椅。
屋里怎么会没人。
贺茂沙罗紧张得四肢僵劲,不敢回头。视线失了遮蔽物的山姥切扯过一旁腿软的红叶,不让她倒下,以免惊动了来者。
谁也闹不明白源赖光怎么就对他们视若无睹,但也都清楚这是久候数寄的功劳。
而此刻阴阳师死盯不放的位子上,赫然是不动如山的审神者。
她坦然回视,好似真的对上了他的目光。
先前贺茂忠行与她说笑,说起源氏有名的阴阳师那是极好认的,因为他们脑门顶上无一例外地生了簇红毛。如今一看,果然不假。
他剑眉入鬓,凤目斜飞,窄颌薄唇,端的是俊逸不凡。只是眉宇凌厉间隐见阴郁,看起来不大好相与。
相比阴阳师,他更像是个使刀的浪人,披发缚甲,难掩狷狂。
一双猩红的眼分毫不差地锁定着她双眼之处,仿佛隔着尘埃与光线纷杂,真的透过一切,看见了她。可惜,他看不见的。
所以源赖光最后还是撤出一步,阖上了门。
待他远走,贺茂沙罗终于长出一口气,目中惶恐稍去。直面了源氏最强阴阳师的气魄,被山姥切放开的红叶坐倒在地,散了架般。
观在场另一对主仆,却是气定神闲,似乎方才不过饮了杯茶。
久候数寄把玩着空杯,垂眼笑了“你又欠我一次。”
“八岐大蛇那边我已经答应你了。”贺茂沙罗郁郁,“你休要趁火打劫。”
“呵,是吗。”久候数寄不置可否,回头冲付丧神轻抬了抬下颚,便起身捋去了衣上坐痕,“走了,国广。”
“走好。”
行至门前的久候数寄掩了掩衣襟,回眸睇那贺茂姬“听着不大情愿呀”
“千山复万水,尚有车马济。人心在咫尺,犹言未可知“她眉眼弯弯,看着乖顺极了,可贺茂沙罗知道不是的,她的笑里藏着择人而食的猛禽,“今日这一课,可不就是佐证吗。”
我从未小瞧你,你也别小瞧我了,贺茂姬。
贺茂沙罗嘴角绷得笔直,半点不似在夸人“好文采。”
不对。久候数寄双眼微睁,又不着痕迹地放下了眼帘。
山姥切国广眼见着她倒了回去,叫那贺茂姬写下了本丸结界的咒。
“以防万一嘛,”现任审神者解释道,“这么重要的事,记错了那就坏事了。”
但山姥切国广不可能不记得,她过目不忘。
“你真不介怀”回安倍府的路上,久候数寄端详着写满咒诀的纸,似是不经意地问起付丧神。
山姥切国广冷不防被问及,反应不过来“什么”
“她那般轻贱付丧神”指的显然是贺茂姬。
“要说不介怀,肯定是假的。”山姥切国广不假思索回道,“但我本就是您手中之剑,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