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舞台上很快熄了灯火,扮作夫妻的两人顺势分开,各自端坐。不远处的游船上有人交头接耳,凭付丧神的听力,他轻易听出是在感叹不知火终于要登台了。
可真是让人好等。鹤丸国永显然是迁怒。
散落在四面八方的船只纷纷聚拢,船上游人不约而同地翘首屏息,静候歌伎登场。
海上舞台与离人阁以一道窄桥相连,高筑于海面十尺之上,远处观之,像一面繁花团簇的鼓。
而先声夺人的,正是不知何处传来的低沉鼓声。台上的纸灯次第烧红,有人踏着鼓点而来,身姿窈窕,足尖轻点似凌波水上。
是不知火。
她以扇掩面,指掌翻覆纷乱如蝶,却不曾露出哪怕一寸眉眼,任凭台下人痴痴探寻。
弦音渐起,鼓声愈烈,局促得叫看客都喘不过气来,而她腾挪辗转,依然游刃有余。密集的鼓点像是骤雨穿风,直坠心头终于,惊雷撕裂,繁音归无。
万籁俱寂的那一刻,她腕骨轻扬,将桧扇高高抛起。
久候数寄听见遥遥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
即使同为女性,她也难免一阵心神摇曳。
世间如有言语难以描绘的悸动,无非窥见不知火真容的第一眼。像是曲水宴上顺流而至的八重樱,又像是被不死山头累日挽留的新雪,仅是以目视之,便再也不肯按捺心头无根的喜悦。
久候数寄本以为会见到纸醉金迷包裹的风情万种,不料恍惚于歌伎目中一眼望穿的光风霁月。
脂粉太俗,败她容颜,却无损她剔透。海上如昼灯火,她一一端详,不作停留正如江月照人,不分净丑。
于风尘之地不染风尘,于众生之中不媚众生。
铅华消尽见天真,不过如是。
不知火的确是误入人间的妖怪。
不似人间应有。
弦声又起,台上的歌伎压腕扣指,看也不看,抛起的桧扇却如投林乳燕,稳稳落在她指间。
她足下划弧,振袖一旋,空灵的歌喉便雀鸟振翅般拂过台下的看客,投落撩动心湖的石子。
耳廓酥软发麻,久候数寄几乎以为歌伎在自己耳边印下了一个吻。
她不由自主地抚了抚耳后,偏了偏头,直直撞进一双深潭一般无波无澜的眼。身侧的贺茂忠行竟是面色如水,不为所动,甚至不曾分给台上一束目光。
待她看过来,他才不吝柔了眉眼,展颜一笑。
久候数寄一怔,耳畔是不知火婉转歌声。
“这世间,这世间,倥偬大梦如衣犬。可有人如我,为你一厢情愿”
“一展眼,一展眼,春秋并入你眉间,赊我好梦却驱我良夜”
灯火连缀,不辨海天。他的笑靥融化在夜色里,足以封存为一幅传世画卷。
眼前人即曲中景。
不解风情如她,当下所想自是与常人大相庭径。
她由衷佩服贺茂忠行。
食色性也。难以置信,绝色当前,他居然无动于衷。
可他的眼神较之不知火的动人嗓音,更令她不自在。久候数寄心头一跳,徐徐别开了眼。
台上的歌伎袖下回雪,扇底流风。她眼中尽是揉碎的星光,看上一眼,便让人心甘情愿地与她共赴漫无边际的长夜。
但久候数寄嘴角一沉,皱起了眉。
如果她没有看错,不知火眼底粼粼的是泪光。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