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的族老们本以为上善老人不会露面了,没想到车帘却掀开了,老真人眉目慈和,是一贯的包容和悲悯,看着楚、李二家的族长时颇有些意味深长。
楚家族长涨红了脸,李家族长打了个冷颤,唯唯地低下了头。
沉默而轩昂的轻甲侍卫在左右护持,成行的车驾辚辚催动起来,乌木的轮毂碾过小镇青石板的街道,消失在镇口宽阔的官道尽头。
被众人有意无意忽视的院落里,束太太气得嘴唇微微颤抖,一把推在束氏的肩头,含怒质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小姑,那可是你的闺女,你怎么竟然连话都说不出一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指望我替你冲锋陷阵呢”
束氏嘴巴闭得紧紧的,只是摇头,束太太勃然大怒,一边的楚烁却像是被激怒一般,一头冲了上来。
束太太“哎哟”一声被撞了个趔趄,站立不稳,摇摇晃晃地向后跌倒,磕在了庭院盛水的大缸边沿,院子里响起新的惊呼之声。
李员外阴沉着脸回到府中,大步走进了内室。李太太正靠在贵妃榻上,伸着手指使丫鬟们染指甲,听见夫婿进门的声音,笑着抬头看过来,却被突如其来的掌掴打偏过头去。
满屋子的丫鬟纷纷跪了一地,李太太不可置信地捂着脸,听见李员外阴沉的语气一字一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身后的一地鸡毛谢石已然不觉,快马轻车一路出了荷叶镇,沿路山水就青青郁郁地映进帘来,楚烟被安顿在软榻暄和的锦被间,抱着少年的衣袖沉沉地睡着。
她这个时候久睡一些,是药力在慢慢修复她的身体,其实反而是件好事。
谢石掀开窗帘,跟在车边的侍卫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策马靠近过来。
谢石看着巫马臣温和含笑的脸,眉锋微动,道“是你。”
巫马臣笑了笑,没有遮掩的意思,道“是属下。”
他对谢石自我介绍“天一庄有一卫三哨,属下是天水卫的左使,巫马臣,受庄主之命护持公子安全。”
就算有这样的命令,也是之前了。
如今正在返程的路上,身为卫军的重要人物,却没有护卫更应该护卫的人,而是出现在他的车边
谢石目光微深,淡淡地道“监察楚家的动向,随时向我汇报,做得到么”
巫马臣轻笑一声,道“属下不负公子所托。”
谢石没有再说话,淡漠地点了点头,重新放下了车帘。
巫马臣盯着那扇微微晃动的帘幕看了片刻,嘴角忽然歪歪地挑了起来。
从荷叶镇到天一庄的所在雁栖山,恰好横跨一座永州城。
日暮的时候他们宿在州府的客栈里,一行十来驾马车,把整个客栈都占满了。
喂马的年轻伙计从最边上的马车旁边经过的时候,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冷气。
夏日的黄昏,空气还有些余热,此刻被凉气一激,全身都狠狠打了个激灵。
他好奇地停了停脚,打量地看了几眼那架长而厚重的车厢,却忽然觉得背后有视线扎在他背上。
他回过头去,客人中那个最沉默的黑衣少年站在小楼的灯笼底下,负着手静静地看他。
伙计讪讪地笑了笑,以为他是怕他踅摸车里的财物,忙紧走了几步离开了。
他走到院子的另一边去的时候,再回过头去看那个少年,发现他还是沉静地站在那里,望着那架奇怪的车厢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