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这项乐趣被尘暴打断多日,这会儿终于又能重新进行。
而她手里正捧着的那本薄皮书,风沙和荒漠沙丘物理学,是苏教授落下的。
在得以实地考察并建立模型进行演算以前,很长一段时间里,人类都通过类比地球上的相似环境来研究火星地理,对尘暴的研究也是如此。这书是二十世纪上半叶的地理学名著,风沙动力学的里程碑,其中所用到的两种主要研究手段野外观测和风洞实验都具有某种猎奇的探险色彩;如今则已被苏再旦这样的教授们,当成了带有复古味道的消遣读物。秦终朝试图从考古学家的视角读它,没想到却撞见了一种宏大、惊人的艺术性。
她喜欢反复读它的导论,活生生像首后现代长诗。对诗歌而言,这样的篇幅算得上鸿篇巨著;冷静、严密的措辞堪比自然主义艺术。
书里所记录的景象,有一部分是在火星上同样可以目睹的
“重达几百万吨的巨型沙积物以有规律的队形在地面上坚决地移动。在移动的过程中,一面成长扩大、一面保持着它的形状,甚至还会繁殖。这一现象对于生命的离奇的模拟,使得一个富于想象力的人看了会依稀感觉不安。在其他地点,这些沙丘又呈现另一种型式,它们排列成行,行与行间互相平行,每行之中丘峰相接如巨大的锯齿,连绵几百里而不中断,方向亦不改变。”1
而另一部分则仅为地球上的沙漠所独有
“有时,尤其是在风后静寂的黄昏里,沙丘会突然自发地发出低沉的声音来,这种声音会持续几分钟之久,并且强到足以使正常的交谈不易听闻。”
黄昏时候沙丘的低鸣是什么样真正的低鸣,而非文学化的想象。秦终朝没能亲身经历那情景,但曾听人述说过。她的妹妹,孟宵,天赋出众,生气蓬勃,像钟爱火星一样钟爱古代近东历史。孟宵曾跟着埃及考古队,在北西奈省的沙漠里度过了博士阶段的第一年;她读书读得早,一路往上,那时还不到十九岁。中途回国休假时,她曾向全家人讲起在那儿发生的一切,兴致高昂,事无巨细。
但后来她因为那个地方而死掉。
落日号在原地休整了大约两个小时。
沙漠忽然不动了,静得不真实。奥林匹斯山阴沉、压抑,像一团凝固起来的风暴。望舒从车顶下来,走到了秦终朝的身边。飞廉也在她们身侧盘旋。天边那轮太阳不同寻常的红,低低挂着,近乎妖异。
有种不祥的预感在秦终朝心中渐渐升起。
而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尘暴魔鬼终于又撕下平静的面具,重新作祟了。
1ra拜格诺风沙和荒漠沙丘物理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