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鹰那年才六岁,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自己是季府的少爷,母亲名为兰夫人。就傻傻去了一趟季府,在大门口守卫处求见。他想得简单,嬷嬷走了,那院子不给他住,他就回自个儿的家,去找自个的母亲。
或是没人通传,又或是兰夫人并未当作回事,求见的消息石沉大海,他只得缩到季府院墙外的角落处,成天的等候。就这么求了七天七夜,求到他身上衣物都发出了令人作呕的馊味,求到身体都僵冻成冰柱,求到守卫们对他忍无可忍,乱棍将他打了出去。
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躲在阴暗小巷,独自舔舐着伤口。
他打小和嬷嬷一家一块生活,看多了母慈子孝,便以为家人即是如此。嬷嬷待他敷衍,他也不在意,心里想着总有一天他也会回家的,也有一个人对他嘘寒问暖。
这会儿,心里恍然明白了,并不是有母亲在的地方就是家,或许,这世上,一个真心待他的人都没有
当然,他也不需要了。
凄风苦雨总会促人成长。
是以,每年除夕宴,他都坐在学堂那一桌,只是远远瞧上母亲一眼,从未主动搭话。
此时,两人寒暄了几句,再无他话,室内一片寂静。母子之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疏离感。
还是一旁候着的嬷嬷打破了这份沉默,又为母子二人斟了一道茶,轻声提醒“夫人,季鹰少爷来了,您别光顾着激动,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呢。”
这一番话,倒是让季鹰从回忆里醒了神,他也有正事要说,他要将苗苗的事情告知给兰夫人。
兰夫人盯着茶杯,松了口气,先季鹰一步接下话茬,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泪水,赧然道“瞧我激动的,连正事都忘了说。”
又起身,亲自将茶盏递给季鹰,小臂微抖,紧紧盯着他道“阿鹰,你可愿搬回季府来住”
季鹰接过茶盏,一口饮尽,全了礼数之后,沉声拒绝“多谢母亲抬爱,儿子已经习惯住在外头了。”
兰夫人刚松下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暗暗不悦,“你就不要推辞了这是老爷夫人的一番心意,不可糟践院子都选好了,过段时日,你就搬回府里来吧。”
又觉语气有些强硬,软了语气,继续道“毕竟咱们是一家人,哪有住在外头的道理。”
季鹰眸色沉沉,隐含讽意。一家人没有住在外头的道理那过去的十三年都算不得数吗
兰夫人见他不言不语,神色淡淡,妍丽的面庞顿时失了笑容。她对这个儿子本就没什么感情,现在该说的该做的她都做了,也不想再腆着脸去搭话了。
季鹰心底轻嗤,只想把苗苗的事情说完,早些离开,便道“母亲,儿子这也有一件正事要说”
就在这时,一个虎头虎脑小男孩冲了进来,往兰夫人身上一扑,天真无邪地撒着娇“姨娘姨娘,你去了好久呀我什么时候也能参加除夕宴呢”
小男孩约莫六七岁大,相貌普通,乍一看去,与兰夫人并不太像。
在他的身后,丫鬟小厮跟了一串,有捧着玩具的,有举着伞拿着外衫的,也有托着点心零食的,各个跑得气喘吁吁,面露担忧的,生怕小祖宗在雪夜里有个什么闪失。
兰夫人把小男孩抱在怀里,亲昵的擦了擦他脑门上的汗珠,笑意盈盈,“等我们小虎长大了,就可以和姨娘一起去参加除夕宴了。”
“我已经长大啦是个大孩子啦”季虎尖叫,不买账。
这个小儿子,是兰夫人好不容易从主母那求来的,溺爱得紧,顿时顺着小男孩的话道“明年,姨娘就带你去除夕宴,好不好”
小男孩开心得在兰夫人怀里直跳。
季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