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沂的身子不舒服,心里更不舒服。
就在刚刚,她还冒出过“只要不去主动招惹嬴潼,自己以后的日子应该还算不错”的荒唐想法,是这几日的平静生活,给了她一种错觉,更给了她幼稚又愚蠢的幻想,幻想着自己能够一步一步接近嬴潼,有朝一日,总能和她拥有闺中密友那般的亲密关系,能说服她带自己离开这里,回到檀陵,回到宫中。
可方才龙人那种态度,狠狠击碎了她的幻想,现在的她明白了,龙人也是兽人,是茹毛饮血的野蛮人,她和她在宫中、在檀陵见过的那些大家闺秀都不一样,永远不要对她抱有期待,期待她能明事理、重感情。
龙人狠戾的眼神中,永远只有旺盛的征服欲和占有欲。她是她的奴隶,她所有的一切都属于她,她不能反抗,顺她者昌,逆她者亡,此前两人之间所有的平静、所有的和谐,不过是龙人的施舍而已。
子沂觉得自己之前,真的太天真了。
又是一个漫漫长夜,山洞之外,寒风呼啸,子沂缩在自己的兽皮里,意外地辗转难眠。前几日她因为身体疲惫,几乎都在昏昏沉沉中度过,可今夜自从被灌了那碗兽血,她倒精神了起来,翻来覆去半天,就是睡不着。
不远处是嬴潼平稳的呼吸声,她应该睡着了。子沂支起半个身子,借着从兽皮里漏进山洞里的几束月光,打量起了嬴潼的脸。
睡梦中的她,面容平和又秀美,丝毫没有白日里那种阴沉乖戾、霸道不讲理的蛮横模样。但子沂并没有被她此刻的外貌所蒙蔽,她恶狠狠地盯着嬴潼,心里越想越气,真是又气又憋屈,为什么同是女子,她能这么可恶,比宫里的教习嬷嬷还要可恶一万倍
如此到了第二日,子沂颇为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虚弱和难受,似乎缓解了不少。
晚上嬴潼从外面回来,还特意捏了捏她的手臂,浮肿的情况已经好转了,嬴潼没有说话,沉默着离开。
可子沂打心眼里不愿意承认,是那碗兽血的功劳。
事实上,子沂也是有脾气的,她把仇给记上了。自那晚以后,子沂对嬴潼都带着怒气,刻意不理她、不看她,她做什么都不关自己的事,就当她是空气,当她不存在。
比如说,嬴潼今晚抓了野雀,串起来一串烤得金黄,难得没烤焦,油汁四溢,闻起来就很香。嬴潼叫了子沂两声,可子沂假装没听见,就是不想搭理她。
再比如说,嬴潼今天发现了一种很甜的果子,她特意给子沂带回来几个,放在她脚边,子沂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当这果子不存在,更当嬴潼不存在。
但是,匪夷所思的是,嬴潼似乎一直都没有发现子沂在生气,她的生活一如既往,每天早出晚归,做着固定做的事情。唯一的不同的是,随着天气越来越寒冷,她也回来得越来越晚了。
她完全没有发现子沂的异样,每天来看看子沂手上的浮肿是不是消了,看看肉和果子是不是吃了,完全不管子沂和不和她说话,又是不是对她爱搭不理。
于是每夜都成了如此,山洞内是火柴燃烧的噼里啪啦声,两人皆沉默不语,子沂满怀心事,嬴潼却全然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该做啥做啥,吃得香睡得更香。
生气这件事情,如果始终一个人憋在心底,没有被生气的对象发现,其实是一件万分憋屈的事情。子沂憋了好几天都没有被嬴潼察觉到,她觉得又憋屈又委屈。
真不愧是兽人,心思粗得跟麻绳似的
晚上嬴潼睡得很香,子沂却睡不着,她又想父皇母后了,想念长央宫的一切,想念温暖的羽毛锦裘,想念她的珐琅火盆,还有每日早晨例行一碗暖融融的燕窝银丝羹。
而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