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僵持之时,忽地有药童急急来报,说是陈泼三时隔半年,又闯入了药局前堂。只是他这一回来,倒不是来寻衅滋事的,而是府中爱妾生了怪病,气息奄奄,命不久矣。
那药童愁眉苦脸,嘟哝道“北街的刘郎中早都瞧过了,说是命数已尽,救不回来了,拿木棍铁锹赶走了这泼皮无赖。可这姓陈的,转而又将人送来了咱橘井药局,指定又是想讹咱银子。”
周桃萼眉头微蹙,先吩咐檀仪好生歇下,勿要受凉,接着便罩住口鼻,披衣起身,随着那小药童,急步往前厅赶去。
待到入得前堂,周桃萼抬眼一望,便见地上横卧有一纤弱少女,年约十六,生得柳柔花娇,眉眼甚是惹人怜爱,可惜此时却脖颈僵直,浑身紧绷,不但呼吸急促粗重,亦有抽搐痉挛之症,乍一眼望去,姿态很是诡异可怖。
而在她身侧,陈泼三此时正手捧茶盏,坐于椅上,瞧那身上衣衫,已然浸湿大半,显见是冒雨前来,好不惶急。
那陈泼三见她过来,立时搁茶,起身作了个揖,脸色难看之甚,口中低低道“陶神仙,先前陈某也是受奸人挑唆,才惹出好一番误会,还望陶神仙不计前嫌,为我这爱妾治一治这怪病。”
周桃萼并非小肚鸡肠之人,只摆了摆手,并未多言。
她蹲在那少女身侧,先把了脉息,又观其容色,随即对着陈泼三平声问道“今日她都吃过何物”
陈泼三一一回想,忙不迭地应道“我这爱妾抱香,乃是打从南边逃难来的,吃不惯咱这北方的菜式。今日我便请了闻香楼的厨子,煮了木槿花粥,蒸了菱角菜的饺饵,另有两碟细巧素菜,一个是菠薐菜,另一个是黄芽菜。午膳用罢,因小娘子咽痛不止,便又请了北街刘郎中来府上,开了方子,抓了药材。除此之外,倒是没旁的了。”
木槿花。菱角菜,也就是荠菜。菠薐菜,便是菠菜。黄芽菜,即是韭黄。
周桃萼垂眸思忖,又问道”刘郎中开的是何药方“
陈泼三一惊,却是回答不上,幸而身侧奴仆操着方言应道“苦实把豆儿。郎中教俺磨成汁儿,伺候着抱香娘子咽下了。”
这苦实把豆儿,便是马钱子的别名。
马钱子确有消肿止痛之效用,拿来治咽痛之症,倒也并不少见。只可惜,是药三分毒,这马钱子用量过多,更会变成剧毒之物。
似那南唐后主李煜,传言之中,便是死于这马钱子之毒。
周桃萼立时明了,匆匆唤来药童,先让他寻些草木灰来,给这小娘子饮灰洗胃,接着又提笔写起药方,其中有铭藤、青黛等物,交予药童,令其以水煎之,待会儿强迫这少女一一饮下。
众人奔忙之时,陈泼三看着仿佛有救,又是心喜,又是惊疑,凑上前来,接连问道“陶神仙,我这爱妾,还救得回来么她到底得的是甚病以后还会不会复发”
周桃萼眉眼微冷,平声道“头一个问题,我使上七分力,余下三分,既要看这小娘子的命数,又要看老天爷的恩德。如若成了,我不贪你的报恩;如若没成,你也莫要在我这药局犯浑。”
陈泼三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
周桃萼垂眸,又压低声音,说道“你这爱妾,并非染病,而是中了马钱子的毒。要么,是你那奴仆,一时大意,失手放多了些。要么,就是这刘郎中,存心要害你这爱妾。”
陈泼三闻言大震,惊疑不定,喃喃问道“敢问陶神仙,怎么若是奴仆,便是失手,换成郎中,就是存心”
周桃萼冷笑道“那北街的刘郎中,我是识得的,祖传三辈,行医几十载,与我师父算是同辈。他纵是老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