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热气,一片冰冷。
四周突然黑了。
足足小半炷香的功夫,观露的记忆处于一片黑暗当中。等到再亮起来时,他仍在沉皎面前,静静地望着她。
他怔怔地将撑在她脖颈下的那只手抽出来。她的身子已然僵硬得像块冰,脖颈一动,僵直的手臂也跟着动了。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那只手里握着的东西。
她苍白的手心上,端端地躺着一块玉佩。
那便是她从袖中掏出的东西。
观露身子一震,目光触及立在身边的法杖,竟朝后退了几步,坐倒在地。
记忆到了这里,忽而模糊起来。各色画面杂乱地在四周上演,周围的声音只有一个,是观露那永远没什么波澜的声音,在说“沉皎。醒来。沉皎。”
从西鱼市巷出来到莲华寺的那一段彻底缺失了。连观露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抱着尊僵硬的尸体从遍地血腥里走出来,穿过半个繁华的凉州城,一路走上莲华寺去。只是仿佛打了许多滑,摔了许多跤。如今在佛前,依旧遍体泥泞,浑身的擦伤和手上的冻伤隐隐作痛。
回忆恢复正常的时候,他正在一个小佛堂里闭关。他端坐在尊佛像对面,身前摆着师父给的金钵。
他回过神来,看向前方。
那玉佩被他戴在颈上。从前,他从不戴它。这是父母留下的,终究是尘缘之证。可他也舍不得扔,总将它收在怀中。如今,它悬在他颈上,沉甸甸的。和它一同悬着的,还有沉皎临终前那句“我不欠你了。”
玉佩偿了,命也偿了。没有亏欠,再无牵绊。
可它坠着他,让他眼睛沉重,有东西滚落。
观露有些惊讶,有些懵懂地抚上自己的脸颊。他不断地抹着脸颊,显得十分无措。可眼泪偏偏揩干还有,没了再生,双眼成了两道难以止血的口子。
这些眼泪顺着他的下巴,滴到金钵里,渐渐地聚成一片,如镜般明洁。
终于,他不再做无用之功,双手合十,在佛前呜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