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既出,举座四惊,众人不禁惊诧地把目光纷纷投向了毌宗,他胆子真大,这也敢影射。虽说王肃为反驳郑玄,宣称自己得圣人家语,而这份圣人家语正与他观点相符,这等凑巧,未免让人起疑,可学生堂而皇之说出来,还是头一遭。
旁侧的王肃已是半百之人,闻言并未发火,面无表情的。桓行简望着底下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那目光,在他身上极快地掠过一道锋利光芒,四下屏息凝神的,他不过微笑
“做学问,当然可以各有观点,只要自己的论证站得稳。不过,你少年人无论认同哪一位师傅,都应尊师,无论是郑师傅还是王师傅,无不学富五车,是当之无愧的大师,你怀疑王师傅,出言不逊,证据呢便是有证据,你的证据又如何区分真伪你一个小少年,给经学大师的脏水泼得如此便宜,毌宗,这就是你在太学所得学会了信口开河,人云亦云,是非不辨”
声调不高,责备的意思似乎也不浓,但那些聚拢在身上的目光似乎已经变了味道,毌宗脸一热亦知道自己失言了,只图口舌之快,不过认错也爽利,离开座位,走到王肃面前,行了跪拜稽首大礼
“学生知错,冒犯了老师,请老师责罚。”
王肃面色缓和几分“起来吧,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大将军的教诲你明白了就好。”
小小的插曲,虽不愉快,但很快过去。桓行简看到坐下学生们之间的过道里,掉了卷书,正是方才因他乍然而立慌乱中遗落的,他走下去,将书捡起,看字迹流丽,扬起一晃
“谁的汉书”
那姓刘的瘦弱少年站了起来,头一低,双手伸了出去“是学生的。”
“字是下过功夫的,既然如此,书籍更当爱惜。”桓行简还给了他,旁边,那几个闹他的立刻紧张起来,唯恐他说出本原,不想刘姓少年并未辩解
“是学生的过错,一定改,谢大将军教导。”
“你叫什么名字”桓行简看他实在瘦弱地可怜,站起来,也不过到自己肩头,那双手伸出来,鹤爪一般,手腕细的比嘉柔都不如。
“我叫刘一。”少年抬起了头。
桓行简眉头一动“哦你这个名字有趣。”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是故,学生叫刘一。”刘一认真地回话。
桓行简不由朗朗而笑,拍拍他肩头“你坐下,看来,又是一个喜好老庄的少年人。”有那么一刹那,眼前的少年人们让他想起自己年少时的断章,很破碎,仿佛不够真切了。
没想到,刘一却不愿意坐,而是弯腰作揖道“大将军,老庄有老庄的妙处,学生虽喜欢却并未沉湎。在学生心里,虽玄学兴盛,但经学不当就此衰落,圣人之言,先贤的智慧,理当不朽。”
桓行简本都已往回走,蓦然回首“你好像很有想法,不妨说来我听听。”
有春风融融流入,四周帷幕随风轻摆,少年人便像这新生的春一般,即便出身卑微,但在面对洛阳城最有权势的人物,也敢将所想倾尽
“大将军,您来时,看到太学院的那丛草地了吗这世上,所有人和事,朝代的兴衰起伏,其实都如那春草,荣一度,枯一度。唯圣人之道不可废,当万古长青,治乱之轨仪,圣人之大教也,圣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