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啊,但是丞相就是喜欢他,非留他做女婿。你看,现在演到公公婆婆死了,媳妇一路乞讨去京城里找丈夫。”旭儿道,“原来的故事里,是这丈夫高高兴兴地留下来做女婿了、不认自己的糟糠妻,后来高先生给改了,把那丈夫改好了,他们夫妻就团聚了。”
凌九看得憋屈,“那为什么不把妻子也改好一点呢,把她改成个千金小姐,就不用那么惨了。”
“哈,那还有什么可看的呀。”旭儿笑他,“戏终究是男人写的,让美人为自己历经磨难才叫痛快。千金小姐有呀,你看牡丹亭不就是了其实也差不了多少啦,也得整日整夜地哭。”
他随口结案“不管是千金小姐还是贫穷姑娘,总归都得为了男人哭才好”
凌九来了趟北京,不想又来听这出糟心戏了,他往常是不那么糟心的,因为他听不懂,可这出戏他听过,知道了其中的意思后就有些难过。
他又听见花芜姬哭了,底下传来了女子悲切地念白“奴家自从丈夫去后,遭遇灾荒,公婆年老生死难保,奴家只得将衣衫首饰尽皆典卖,才得一碗淡饭,与公婆充饥,奴家自己么且把米膜糠皮筛些来吃。”
凌九的心都跟着这段话揪了起来,他几乎想得到自己弃花芜姬离去之后,全天下会怎样戳着花芜姬的脊梁骨骂,骂她整天在外抛头露面,骂她把自己丈夫克死了。
如此这般,王公贵族还会请她去唱戏么,没有了皇亲做身价,她在各茶园的票价也会大跌。
等她年华老去,或是被富人买去做妾,整日被正房太太和其他姨太太排挤,她那样软弱,又觉得自己只是个戏子,是不敢硬起气来反抗的。
若是嫁给一个普通男人做妻,那些男人会不会惦记她的嫁妆,把她不,都不需要做到那一步,花芜姬就会先傻傻地把嫁妆都交出来。
天降横财,那些一辈子都没见过一百两的男人会怎么做不外乎赌钱、嫖娼,等没钱了又回来打她出气,骂骂咧咧地拔下她头上唯一的簪子拿去典卖,威胁她再不弄来钱就把她卖去妓院。
凌九闷得窒息。
他忍不住走了出去,同三楼其余的看官一样,靠在栏杆上往下望。
他一眼就看见了台上的花芜姬,带着一套钻石面头,穿着深蓝的褶子,上面打了几个穷苦的补丁,水袖一边垂在身前,一边搭在腕上,那张脸从上往下看去,瘦得颧骨突出,两颊凹陷。
媳妇赵五娘吃了三年的糠,自然是该面黄肌瘦的,这是化出来的效果,他明白的。
台上的公婆被赵五娘请下吃饭,她典卖了自己最后的衣服首饰,换来了白米,在一旁站在等公婆吃完后,自己才敢偷偷去厨房吃糠。
桌上的婆婆吃了两口,问,“媳妇啊,小菜呢”
赵五娘畏缩地扭过了头去,“没有”
“没有”婆婆啪的一声甩下了筷子,勃然大怒“不吃了”
凌九左手抓在栏杆上,眯了眯眼。
花芜姬方才缩手缩脚地模样,一如那日给他银票去买新屋的模样,小心翼翼地生怕有一个字惹他不悦。
台上的婆婆接着道,“平日吃饭总还有菜,今朝只有一碗淡饭,看这样子,今后连饭都要没了。”
赵五娘畏惧地缩着肩膀,愧疚地不敢说一句话。
旁边的公公劝道,“这般年辰,有口饭就不易了,你呀也太馋了。”
她反驳道,“不是我嘴馋,有菜方好下饭。”
公公“你看媳妇她把衣服钗梳都已典当卖尽,哪有什么钱买下饭的菜蔬。你呀就讲究些吧。”
“要吃你吃,我不吃”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