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勃的棋道老辣且颇为幽玄,顺喜儿原本在那棋面上瞧着颇占优势的黑棋只在几个回合下来,便已尽失局面,半个时辰之后,他终于放弃那中路上的纠缠,弃子认了输。
“奴才棋艺不佳,未能让皇上尽兴,还请皇上恕罪。”
赫连勃那面上没瞧着有什么高兴或不高兴的,他只是伸了手,道“太子,你过来。”
赫连仲绶没想到赫连勃然叫了自己,竟是有半秒没有反应过来,而直等到对方叫了第二声的时候,他才赶紧走到了赫连勃的跟前。
“父皇”
“好好瞧瞧为父替你下的这一局。”赫连勃伸出手指头轻轻的敲了敲了棋面,“棋者,以正合其势,以权制其敌;弈棋布置,务守网格,四隅分定势子”
顺喜儿跪在赫连勃的跟前,听着赫连勃说着的那些话,竟是有些忍不住自己的情绪,只觉得眼眶有些泛热,似有热泪涌了出来。
他很清楚,那棋经中,权舆篇上的一段话,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内容,也是曾经年幼的自己,在坤宁宫里无数个被勒令不得踏出宫门时,是母亲唯一教过自己的东西。
宫里头长大的孩子,严格算起来,和那宫外头长大的孩子没什么区别,五六岁的年纪,正是是对着世间的一切都有着十二分的好奇心的时候。只是比起宫外头的那些个孩子,那个时候的自己,并没有多的玩伴,母亲并不喜欢别人造访坤宁宫,更不喜欢自己离开坤宁宫半步。
记忆中的母亲,是郁郁寡欢的,也是毫无生气的,仿佛对着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和耐心,甚至于包括自己的儿子。
只是有一样,却是例外。那便是围棋。
那是母亲唯一亲自教授给他的东西,把他抱在怀里,然后捧着那本棋经,一一讲解着,那书中艰涩而又难懂的棋理来。
顺喜儿还记得,那个时候,每每母亲讲完一篇,就会若有所失的长叹一口气,然后说着“这世间,恐怕没有第二个人能比你父亲的棋艺更加高超的了,如果你的父亲在身边”
父亲的棋艺,是这天底下最高明的。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顺喜儿便是想着什么时候父皇来东宫,可以教授自己棋艺,可是那棋经都未曾讲完,母亲便已过世,再然后就是父亲驾崩,他自己跟着不久,命丧黄泉,曾经活过的那二十余年的时间里,他都未曾等到那一天的到来。
眼下,他竟是等到了这一天,眼前也正是当年他想要的那一幕雕花窗棂,明盏暖香,父子促膝长谈,奕棋论道。只是他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枯坐在坤宁宫的孩童,亦不是眼下这位“太子”,他只是一个侍奉御前的太监。
真真儿是,没有比眼下的场面,来得更加讽刺的了。
雕花窗外,是雪落下的沙沙声,偏阁里,响起的是赫连勃为太子细细的讲说着那棋面上的种种得失来,而顺喜儿心中的悲鸣,就仿佛是原本就不该在深冬里出现的鸣虫,还未出声,便已冻死。
“而今你在这局棋上,犯的错便是恋子求生,反而忘记宁输数子,勿失一先的古训。”赫连勃说完那棋局,又深深的瞧了一眼身边的儿子,道,“今天说的虽然是这棋面上的事,然而这棋盘之上,从一而起,据其极而运四方,而局之路三百六十有一,寓意周天之数。所以自古及今,这棋面上谈论的也从来都不仅仅棋局而已,局方而静,棋圆而动,是棋之道,亦乃天下之道。而今你可为输一棋于内侍而求悔子,他日岂非要为输一城池而弃天下”
素日里,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