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正屋里透出些昏黄的灯光,他心中稍定, 刚几步迈上台阶,忽然注意到房门外的阴影里守着一名侍婢。
“郎君回来了”那侍婢面上隐带愁容,被突然出现的桓崇吓了一跳。
“她现在怎么样了”桓崇扭过头来,眉头紧锁, 声音压得低极了。他顿了顿, 再开口时,语气听起来更是发冷, “你为何不在屋中陪她”
郎君面有不虞、语气不善那侍婢慌忙弯下身去, 战战兢兢道, “郎君,县主她、她已经睡下了。她说这是从前落下的毛病, 不需要旁人侍候,只要她一个人躺会儿就好了”
“从前落下的毛病”桓崇的眉心皱得更紧了。
眼前的侍婢, 看来毫不知情,可他想了想, 还是不抱希望地问了一句,“可知是何病症”
那侍婢道,“奴来了曹家三年,从未见过县主这般奴、奴实不知”
桓崇低低地“哼”了一声,再没说话,却是直接从她身旁推门而入。
室内静悄悄的,连一根针落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而且, 这屋里亦很是昏黑,只有门旁留了一灯如豆。
桓崇顺手抄起那盏灯,他轻轻几步绕过屏风。只见在那道朦胧床幔的遮掩下,无忧面朝着里侧,一动不动,似乎睡得正熟。
她的睡姿,也好像小动物似的,连人带被子地在床上团成了一团。
这么看来,竟像是无恙了
桓崇的心定了定,望去的目光也渐渐转柔,他对着那团人影瞧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将那道帘幔拨开。
可是,方拉开了帘幔,坐到床沿查看她的情况,他便发觉了不对劲。
无忧的睡颜,桓崇已经见了太多次了。
成婚以来,他们两人之间,屡次三番的见面都是不欢而散,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好好相处的机会。
对于桓崇而言,既能大大方方地瞧她、却又不会遭她厌弃的唯一时机,也就只有每天他夜半醒来、而她仍是睡着的那刻了。
所以,他当然知道她熟睡的模样有多么可怜可爱她的小脸上总是微微透着些粉色,卷翘的眼睫弯弯地搭着,唇角也是向上弯着的。每每这时,连他都不禁想入了她的梦里一探究竟,看看她究竟做了一个什么样的美梦。
以及,那美梦里是否有他
可是今晚
灯光方一照了过来,却见无忧紧紧地蹙着眉,额头上渗出些湿腻腻的汗水,把她那新生出的绒绒额发都给浸湿了。
而且,她藏在被子的身子也不大安分,好似受到了什么惊吓
难道是因为身上病痛,所以做了噩梦,又发了寝汗了
桓崇忙扯过床头搭着的那方巾子,想要将她脸上的汗水拭去。
不想,他才轻手轻脚地在她的额上抹了一下,无忧突地惊叫一声,整个人乍然醒了。
那年经历得惨况,刚刚在她的梦境中重演。
恍惚之际,她看到那刀斧手露出个残忍的笑容,一步步地向自己走来,再将手中的那柄大斧往她头上一挥
然后,她倏地激灵一下。
意识明明已经苏醒了,身子却如同陷进了一滩泥淖。
这下惊醒,无忧好似一个溺水的人刚刚被拖上了岸,她不禁猛地深吸了几口长气。
尽管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她还是尽了最大的努力,将眼睛撑开。
灯火虽暗淡,却仍能在她的眼前晃出了一片五光十色的光晕,而且胸膛里的一颗心跳得厉害,她一张口,那颗不受控制的心脏就好像要从她的嘴里蹦出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