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晚,府里人多少平复些心情,虽是忙得焦头烂额,但不能叫贾琏死得不明不白。因此特意放了送人来的脚夫进院,询问当日情由。
“小的也是受雇于人,并未在场看见发生了什么。”
贾赦一夜白头,痛极,拄着拐杖跺脚“那究竟是何人雇你又说了些什么,你快说清楚啊”
“是是是”脚夫磕头如捣蒜,“小的在洛阳城受雇于一位叫紫鹃的姑娘。她自称是贵府的丫鬟,跟着二爷送她姑娘的棺材回吴郡。”
“是了”邢夫人点点头,“还有呢紫鹃还说了什么她人在哪儿呢”
“那紫鹃姑娘也受了伤。她说二爷带人来到洛阳城外,还没来得及进城,就遇见了一伙逃兵和饥民,要来劫道。二爷说情无用,随从把包袱干粮都扔给他们,贼人还是不肯放过,定要二爷把车马陪葬品全给了才肯罢休二爷和他们起了冲突,被贼人杀死,紫鹃姑娘受伤昏迷,醒来以后贼人已经抢了东西逃走。”
贾母醒过神来,坐起身急问“那紫鹃呢我那外孙女的棺木呢怎么没一起回来”
脚夫继续道“紫鹃姑娘说,她姑娘的棺木被毁,但遗体尚好,不能弃之不顾。又怕送回来之后不仅耽误时间,更怕府上没人再肯送姑娘回南于是装殓了二爷,雇了小的几人送他们回来,她自己要继续把林姑娘送回吴郡。路上战火频起,说若是有造化和她姑娘死在一处,也算死得其所”
另一名脚夫连连点头,“是,是紫鹃姑娘再三叮嘱我们务必记熟了转达给府上,好证明她的清白,不是背主逃命、贪图钱财的小人”
贾母又是泣不成声,“这丫头怎么和我那可怜的孩子一样实心眼”
丧事一办就是七七四十九天,局势动荡,送回东都委实困难,只好先在长安入土,日后再移回祖坟。当中贾赦几次疏通关系、请人去洛阳缉拿凶徒,都无结果。邢夫人和王熙凤渐渐死心,不抱期望。
贾琏院里,秋桐不用看就知道是个守不住的。不等凤姐放她出去,自己收拾铺盖细软并私藏的体己,脚底抹油偷跑了。
凤姐瞧着满屋的人,身边一个平儿,是相随多年的得力助手。还有一个尤二姐,长久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今没了贾琏,就随她去了。
尤二姐一月下来,早就不成人形,几次寻死,都被丫鬟婆子发现,日夜看顾。尤三姐在随天子启程回东都路上得知此事,急派了亲信来劝慰,堪堪留住二姐一条性命。
贾琏一死,荣国府内嫡亲儿孙里头的男孩,就独剩了贾兰。宝玉还是宛如人间蒸发一般音讯全无。
这一个多月里头,饶是邢、王夫人和凤姐匀了力出来整治,到底没压住底下人口舌。
婆子丫鬟背地里都传家里恐怕要落败,更有恶言恶语编排起黛玉,说是屈死的林姑娘化为厉鬼报仇。还有人顺着话头扯到薛姨妈和薛宝钗身上,只说是薛姨妈惹起的祸事,治死了林黛玉,连累贾琏送棺时惨死。
传来传去,传到上头人耳朵里。凤姐气不过,又是罚又是打。人言可畏,不是打骂就能止住的。
薛姨妈头半个月还来帮衬,后来话越传越不堪入耳,薛姨妈为了避嫌,索性不再多来,整日和宝钗蛰居在家。夏金桂没想到自己当初言中,乐不可支,隔三差五落井下石。薛姨妈愁眉不展,宝钗在她之前先病倒,蔫蔫的没精神,咳个不住,躺了七八天都不见好。
薛姨妈埋头苦思,明白眼下这事,不做个了断,大家都不得好。要是宝钗再有万一,追悔莫及好容易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