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侵染得黎玖都有些冷,船外湖面上也像临湖镇一般涌起了白茫茫大雾,有些看不清湖面上的情景,只是狂风恶浪依旧。黎玖将更显滚烫的陶罐拎起来,往碗里倒了些儿一口饮尽。
黎猎户是嗜酒的,却很少醉,黎玖也从小跟着他喝了些儿,是知道自己酒量的,不怕就这般醉了。更何况这米酒本就像是略带酒味的饮品,并不上头,再经了火烤更是如同果汁,不虞有醉。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燕燕于飞,上下其音。之子于归,远送于南。瞻望弗及,实劳我心。”
湖面上遥遥的传来哀怨歌声,黎玖凝神细听,竟与前几日在客栈里听到的分毫不差,只是那歌声更清晰几分,哀伤的曲调反复咏叹,仿佛能钻进每个人心里。
温雁回昏昏欲睡,黎玖勉强将她在人满为患的厅堂里护住倚在自己肩膀,就听到船那头传来一阵痛哭之声。
一个中年汉子手上还捏着酒碗,里面昏黄的烧酒已经被喝尽了,他拼命压抑着的哭声和歌声风雨声混杂在一起,听得更令人心里憋闷不已。
突然,那中年汉子将酒碗往桌上一敦,面上涕泗横流,大步走到甲板上,暴雨瞬间将他头脸打湿,看不见了泪痕。“如此独活,又有何用”他发一声喊,竟然就这般纵身跃入湖中,魁梧的身子连个水花儿都没溅起,就被汹涌波涛吞没了。
船舱里的人都被惊呆了,一瞬间静谧到了极点,只能听到雨滴砸落的声响。紧接着船上就像炸开了锅,众人嘈杂着好好一条汉子,方才还在喝酒聊天,怎么就这般跳了湖。
黎玖想起自己跨到窗棂上的那只脚,对他的跳湖似乎有些明朗,脑子里却又像一团乱麻。
狂风挂了当有一二个时辰,湖上的雾气却越来越盛,一团团的围涌,连漫天墨云都瞧不见了。耳边的歌声更加哀婉凄凉,船里的人个个都憋着一股愁绪不知该跟谁倾吐。
“轰呜呜”雷声又陡然炸在耳畔,将那歌声震得七零八落。乌云白雾将闪电遮得看不见一丝儿,雷鸣却直扑下来,没有一点挡着。“啊呀,骇死人了,骇死人了。”有胆小的船客捂住了耳朵,但船里弥漫着的那股愁绪也好似被雷声洗净了,众人脸上再看不到哀伤。
经了这些儿风波,船客们也似乎都熟悉了湖里的波涛,熬到后半夜都吃不住渴睡,纷纷回了各自船舱将睡,黎玖将温雁回搀回了舱房,自己躺在床上却半分儿也睡不着,只得又下到空无一人的船舱里,就着残火喝剩下的小半罐米酒。
风雨如晦,很快那点儿残余的木炭也烧尽了,黎玖将最后一口米酒灌进肚里,顺手拿起一边的纸伞撑了,站在二楼的甲板上,另一手抓着湿滑冰冷的船舷,抬头去望。
雨珠坠在天空与湖面之间,好似万千水线将天地连接起来,咚咚咚敲打在纸伞上传来油纸难承重负的声音,雨水不间断的从伞骨滑落,将她的鞋面和衣袂全部打湿了。狂风裹挟着湿寒潮意往她身上扑来,雷声重又沉寂下去,哀婉歌声再度响彻湖面。
这一回,黎玖倒不觉有什么伤心之处,许是方才米酒喝得多了,醉意现下慢慢显出。
“空非常空,不空之空。”迷雾繁乱之间,黎玖的脑海里不自然涌现出那本书册上的字迹,口中喃喃的诵读着,眼睛紧看着不停宣泄雨幕的天空黑云,似乎再也移不开。
歌声更胜,风雨狂作,黎玖终是握不住了伞柄松开手,那油纸伞顷刻被卷上了天空,狂风撕扯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