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姬绍也没想到。
那时候是什么感觉呢,听说在长公主府,魏煦额头上磕出了血,听说皇帝大怒,斥责皇子未入朝时不得干政,命他长跪于宣政殿外整整四个时辰,听说魏宏魏修闻言前去看热闹,当着众人的面刻意折辱与他
那个傻东西。
分明为了能在宫中活下去,隐忍着过了十几年。
却竟然为了他,冒这么大险,做这么蠢的事。
说不清楚那一瞬间究竟是什么感受。
姬绍那时只觉得自己的心口狠狠地疼了一下,逼得他眼眶都红了。
姬绍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他硬生生忍着在清河长公主面前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可却从那一刻开始,发了疯似的渴望权势。
他深刻地记得淮南王府家破人亡被千夫所指的痛楚,锥心刺骨,但除却那四具冰冷的棺椁和阖府悖哭之外,更让他印象深刻的,是那一天魏煦豁出所有为他所做的一切。
后来,当皇帝宣召姬绍,亲审淮南王府一案时,皇帝看着姬绍,摆出了一副宽宥却为难的样子,告诉他此事可大可小,虽然并无直接证据能够证明淮南王勾结凉王通敌叛国,但指挥不当,害得数万将士死伤的罪名却是实打实的。
“朕当然知道淮南王府满门忠烈,但朕乃一国之君,若是就这样轻易放过,如何面对数万将士们的英魂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
皇帝打得好算盘,虽无淮南王府通敌叛国的证据,但却可以借着齐相之口,顺势治淮南王府一个指挥不利,损失惨重的罪名,褫夺了淮南王府的爵位,彻底了却自己的一桩心事。
然而,皇帝万万没想到的是,在那天,朝中竟有半数大臣站出来,为淮南王府说话,京中更有成千上万的百姓,在那一日自发来到宫门外,一起为淮南王府求情。
当清河长公主手持丹书铁券,神情肃穆,与众朝臣一起替淮南王府请命之时,姬绍站立在朝堂之上,远远的望着皇帝与齐相瞬间变得难看的神情,那一瞬间,他心中皆是快意。
没想到吧想趁机夺了淮南王府世袭罔替的爵位,想往他战死沙场的父兄叔伯们身上泼脏水哪怕一双墨染的眸子里尽是恨意与悲戚,可他轮廓坚硬,站在那里时挺直了脊背,傲然而立,微笑着望向皇帝。
姬家满门忠血,棺椁里装着的是烈烈英魂。
竖子,你们以为,没了我父兄叔伯,便可以趁机对淮南王府下手了吗
以为无凭无据,便能污我淮南王府门楣,构陷我父兄叔伯通敌叛国吗
魏煦说的对。
淮南王们历朝历代凡为男丁,皆征战沙场,为国捐躯,他们的牺牲,百姓记得,这传承六朝的丹书铁券记得,大魏的江山记得。
当皇帝碍于天下悠悠众口,为了民心所向,最终以下旨以国礼厚葬淮南王,命淮南王世子姬绍袭爵淮南王的时候,姬绍深吸一口气,肃然跪下。
“姬家姬绍,请缨出征”
“不剿西凉,誓不还朝”
他要带兵出征,为父兄叔伯报仇血恨,他要剿灭西凉,为淮南王府重复荣光。
他知道,皇帝必然会答应。
一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在这个关头,免得寒了朝中大半与淮南王府有旧的臣子们的心,二姬绍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拳头。
二是父王已死,皇帝只当他是未及弱冠的稚子,既然没能趁此机会收回淮南王府世袭罔替的帽子,对于他立下生死状远赴边疆的提议,皇帝定然会心动,必然任由他独自去边关送死。
雪花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