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牛从沈家吃了酒, 怕身上味道太重,只牵着马信步往村东头家里走。
刚进虚掩着的家门, 胡大牛就发现有什么不对。
往常干净整洁的院子里, 此刻被数百只大小不一的笋七零八落堆了满地, 足占了半个院子不说, 家里的驴还套着辕, 因没有拴, 正低头啃着地上的笋皮。
胡大郎赶紧把驴拉开,顺手绑在井棚边,把马也拴了另一边,这才快走几步进屋看个究竟,正赶上主屋里他娘子翟氏红着眼往外头来。
她边走还边哭诉。
“我是瞧出来了, 这个家再容不得我了, 娘既不想给我出头做主,我便自己进城去寻大郎,我就不信, 他自家娘子挨了欺负,他一个大男人就能眼睁睁看着不管不顾”
身后胡母范氏没见着影,声音先破空传过来。“你要是敢拿这鸡毛蒜皮的熬糟事去军营里给大郎添乱,别说我回头不认你这个惹是生非的搅家精。”
骂成这样, 显见是气得狠了。
胡大郎见状赶紧上前拉住翟氏的手肘。
“家里出了什么事娘因何事恼火”
翟氏抹了把泪,看清是他官人回来了,如同见了主心骨,直抱着他胳膊失声大哭。
“当家的, 你可算回来了。我在这家里外头的被人欺负,眼看就没活路了”
范氏闻声也开门出来,看见大儿子一身戎装,没空理会翟氏的哭闹。
“大郎回来了军中的事都办完了吗这趟是路过还是休沐”
胡大牛当着他娘的面,见翟氏哭天抹泪的不成个体统,先把人从身前拉开。
“娘我回来了,我得了郎大人恩准,今晚上能在家住一宿。”
随即他环视了一眼乱糟糟的院子,不禁发问,“娘,家里这是出了什么事方才仿佛听见您和珍娘在争执什么”
范氏把手朝着胡大牛身侧一指,“你问问她,这些天趁着你不在,又做下多少遭人恨的事来”
翟氏自恃自家男人在身旁,有了靠山,止住眼泪上前一步。
“娘你当了官人的面,怎么能胡乱攀诬。自我来了咱家,一向是勤勤恳恳本本分分,从不曾因为针头线脑的事和您脸红。远的不论,就说这些天吧,我为了进山挖笋,哪日不是起早贪黑、风里来雨里去的,连面皮都黑了几分,您到头来不提我一句好,反要偏帮了外人责骂。我身为小辈,知您心气不顺受教几句,我也咬牙忍了。但今日外头人都欺辱到我头上,娘您不站了我一头儿,反数落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天下再没这样的道理。”
胡大郎一阵头皮发紧。“进山挖笋遭外人欺负这是怎么一码事”
翟氏欲开口继续强词夺理,胡大牛却深谙他这娘子是甚脾性,什么事到她那,没理也辩三分。
“娘,您来说吧。”
范氏叹了口气。“这事说来话长,先从这个月十三,村西头沈家婆媳上门和咱家借驴说起吧”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范氏把沈家人如何带着他胡家上山挖笋,如何进城贩售寻了大买家,而翟氏又是如何办砸了差事得罪了太和楼掌柜,以及后来和沈家结怨的种种经过毫不遮掩倒个干净。
“沈家从前受了你的恩惠,和咱家人见了面从来都是客客气气,时不时还拎着礼上门。闹到今日光景,实在寒人心。我想着,你们也算是历过生死的交情,没道理让你娘子把人伤了隔阂日深。如今两家也算不得什么深仇大恨,不如便由你出面做个和事佬,也省得一个村里低头不见抬头见,被旁人听去,好说不好听的。”
胡大牛十分不解。
“娘说和沈家生了龃龉可我方才刚从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