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很散漫,深觉应付方才会议室里那堆老学究也好、应付单纯的师妹也罢,都使人感到无趣和烦闷。
事实上,他并不在乎患者的真实病因,在演讲台上的一番分析,也只是看似有道理罢了,他只是需要一个找不出太大破绽的理由,说服团队中人同意记忆重构疗法。
结果是否能治愈人,他并不特别在乎,重要的是,致幻药物辅助的精神引导案例,世所罕见,在医治过程中,他身为主治医师,会得到很多珍贵的数据,而这些已然足够他再发几篇顶刊。
老学究们不难说服他相信这些人也好奇精神引导法的实现过程,而个别道德感过重的人则很好解决施缘的履历注定她没有太大话语权。
接下来的真正硬仗,是让病患的所有家属,全身心配合他的实验。
他阖目回忆起第一次见到这传闻中病患时的场景
彼时是个阴雨天,诊疗室外的走廊很阴暗,稀疏光线透过天窗,映亮青年微微仰起的侧颜。
他穿着得体修身,因离得不算近,看不清衣服样式,只见到一道深灰的暗影,埋在淅沥沥雨声中,被两侧雪白的墙壁高立围堵着。
唯有其右手间一颗银制袖口,反射出一点刺目亮色,像枪支抬起火筒,对准你的瞳孔时,看见黑色枪口被太阳映出的一点刺目反光。
冷淡、疏离、沉静、凌厉。
这样静坐不到五分钟,忽然长椅对面的几扇门同时打开里面分别走出青年的外祖父、生父、继母以及另外几个刚刚接受了医生团队访谈的亲朋。
他们骤然看见长椅上神情疏离的青年,都感到局促,脚步顿在那里,面面相觑,四顾无言。
直到走廊另一侧,快步走来几个职业西装打扮的助理,更有一个灰夹克男人坠在最后头,大包小包背着什么东西。
其中有两位,看那派头,应该都是律师。
他们一左一右,分立在青年两侧,其中一人打开什么文件,开始朗声念诵
“条例准则一,绝不在指认其亲属身份时,欺骗当事人”
律师之一念诵时,律师之二开始向在场所有亲属分发文件那些也是法律条例,写明了各方责任义务以及惩戒手段。
这时候,那灰夹克男人已经打开大小包裹,拿出很多黑色器械,他手脚利落非常,竟很快架起了一座摄像机乔晟瞬间明白了,这是录像留取证据,如果当场有人欺骗这患病的青年,引导他错认了某人的身份,就会按照宣读文件所规定的,承担法律责任。
当录像开启时,律师之三抬手整理仪容,首先走到眉目肃然的余兴业身边,扶起这位老人一只手,将他带到洛朝面前,恭敬鞠身道
“先生,这是您的外祖父。”
话音落下时,奇异的一幕出现了
靠墙而坐的青年本来神色冷淡,听言后却起身,表情瞬间变得温和,眼睑微垂,站在余兴业身前两步处,垂首低声说着什么因为离得较远,乔晟听不清楚他着说什么。
可他神态很温驯,仿佛真是一个孝顺体贴的晚辈。
但见那老人的神情越来越激动,很快双手颤抖着拍住青年的肩膀,不住道“好孩子我的好孩子”
片刻后,余兴业老泪纵横,被身后助理扶着坐在长椅上闭目休憩。
老人下场,接着,许是按照家族内地位高低排的,律师之三又将余墨茹带到人面前,又一次躬身道
“先生,这是您的继母。”
于是,一瞬间,青年的神情动作又改变了和方才有了明显的区别。
他又不知低声说了什么,余墨茹很快也泣不成声,同样被人扶着,坐到余兴业右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