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不是总能来到这里,需要尽力在繁重的家务农活课业之外抽出空来。
“她学会叫哥哥、爷爷,这两个最简单的称呼,用了一个月。”
当满身污垢的女孩以稚嫩的声音、模糊的口齿道出“哥哥”这两个字时,一向孤独而无拘束的少年,忽然觉得自己身上负起了一种责任。
他应当将这个女孩教养成人,看她拥有普通人拥有的一切。
足足用了半年,女孩终于能三、五字一顿地重复某些稚拙断续的语句尽管不解其义。
但对“哥哥”、“爷爷”这两个简短称呼,她是懂得其涵义的
因此,她偶尔也会呼唤聋哑的老矿工,遗憾的是,无论她喊多少遍“爷爷”,老人都是听不见的。
但这不妨碍老人为此露出少见的笑容,他虽然听不见,但能看见、能感知到女孩在呼唤他。
这时候,女孩依旧未曾拥有一个名字。
少年于是在某一个深夜想起“赋名”这个与生命诞生同等重要的事情,他在微弱的月光下翻阅残破的字典,却始终未能定下合适的。
他开始明白那份责任比他想象中更重,既然有了名字,那么就该开始上学,与同龄孩子玩闹,习字读书
人生第一次,向来如野草蔓生于世间、活得低贱渺小又轻盈自由的他,领会到“谋生”二字的艰苦沉重。
他要去筹谋一个出路。
当前路明朗后,他会让女孩亲自挑出一个喜爱的名。
“恰好那时候,我的堂姑母,也就是我生父的长姐,郑禾淑,下海经商归来了。”
“她有她的目的,我也有我的目的最终是,她暂时将我带去南方城市里,让我上更好的学。”
“那座城,离那座山,很远很远。”
“一年半后,我终于得到机会,第一次回乡。”
“但一切已经变了。”
就在少年回到山村的前三天,老矿工所在的小煤矿山发生矿难,他死了在井洞里。
闻讯而来救难的村民们,只在洞底挖出了十几具尸体。
各家工人的亲属哭着来领遗体,而老矿工久久无人认领。
好在,负责处理矿难的村人知道老矿工平时住的棚屋在何处,他遣人将遗体送到了女孩身畔。
因为村中遇了矿难的家庭还在和煤矿负责人扯皮赔偿事宜,暂时无人会来帮着他们收敛尸身、料理后事。
而女孩年纪尚小,她不懂得所谓生死,因此安静候在沉睡的遗体畔,等待亲人醒来。
偶尔,她叫一声“爷爷”,发现爷爷仍然睡着,于是默了一会儿,又叫一声“哥哥”,依然无人回应。
她更加安静下去。
幼小如她,又活在几乎与世隔绝的垃圾场旁边,以致她完全不能理解和想象,这件事已迅速上了当地报纸,发酵传播,很快,山村外头的记者也赶来,拍照、发新闻
其中,好几位记者决定亲访受难者家属,当他们来到破旧的棚屋中,看见静静守在过世老人身边的女孩时,都动容非常,以致瞬间坠下泪来。
他们拍了很多组照片,且发表到网络上。
仅仅一个小时内,舆论就因这组照片被引爆。
被冷雨侵袭的破旧棚屋、如山恶臭的垃圾、四处漫延的污水
盲眼的女孩皮肤结着厚厚灰黑的污垢,守候孤望在床边,眼珠灰而无光,却透着孩童的纯净,而一旁脏污的被褥上,躺着死去的老人,尸身上狰狞的伤口发黑且正在腐烂
记者们精心挑选光影和角度,再配上极具渲染力的文字,让这组照片实在太具冲击力,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