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傅韫恍若未闻,垂着眼睑,连眼珠子也一动不动。
“皇后别怕,这是昭玉。”李凌风揉了揉她的鬓发。
“昭玉”她抬眼,定定地盯着床前半跪的少女, 干涸的眼渐渐有了些水泽, “是昭玉。”
“嗯,是我, ”文昭玉吸了吸鼻子, “表姐,你怎么样怀着孩子是不是很辛苦你看起来很憔悴。”
“孩子”傅韫下意识抬眼看了李凌风, 在他柔和的目光中,略勾了嘴角,气息虚弱,“孩子很好, 我也很好。”
文昭玉还想再与她说说话,见她实在神色倦怠,李凌风在一旁,没有离去的意思, 只好先行告辞。
李凌风回到寝殿, 拿了帕子仔细擦过双手,换过一身外袍。
“忠胜,”他唤了一声, 对着暗处走出的人道,“那丫头向来心眼颇多,找人跟着她。”
十二月十八,大梁传统,岁末祭祀,皇帝率领文武百官,前往京郊太庙,告祭祖宗,祈愿来年五谷丰登、风调雨顺。
百姓纷纷列道观瞻,一睹青年帝王的风姿。
李凌风近来调动不少官职,比如天牢狱监,本是文家的一位亲戚,得了文昭玉她爹的命令,对她严防死守,不许她靠近天牢一步。
他整顿世家朋党,核心大员一时无法撼动,狱监这等小官,却换了不少,文家的爪牙被换成一个寒门出身的进士,其余小卒也换过一轮。
文昭玉早就摸准了,那人既爱酒肉,又爱美女,请几人把他拉到花楼,灌醉了,偷得令牌并不算难,在他酒醒前还回去即可。
那夜更深露重,她穿上早就偷偷准备好的狱卒服饰,用锅底灰把脸涂黑,出示令牌,大摇大摆走进天牢。
她没少去军营,只要不说话,垂着眼睛,五大三粗的汉子模仿起来得心应手。
一路血腥气息弥漫,她走过一间间木头搭起的房子,一个个蓬头垢面,看不出模样的人,倒在茅草堆叠的地上,翻转哀嚎。
不是他,不是他,他在那里她心中默念。
她拿着狱监的令牌,身旁有个小卒,殷切为她引路。
走到天牢的最后一间,她掐着手心,抬了抬倨傲的下巴,脸色如常,示意狱卒为她开门,踩着茅草上的一道血痕进去,扬手示意他退下。
空气凝滞了,这四四方方的监牢,两面石壁,两面镂空的木头,困住一个战场厮杀十年,誓要剿尽匈奴的战神。
石壁靠近屋梁处,开了个小小的窗子,洒了一片清柔月光,让她看清了角落的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一个血肉模糊的人。
她记得骁谷关,此前见他的最后一面,婆娑泪眼阻隔,只能看见个红色的人影,他的神情其实看不清晰。
红鬃马把他驮出战场,她迫不及待,见了他的身影,便往城门奔去。他从马上跌落,她去抱起他,沾了满手满身的血。
他昏迷前,只说了一句“昭玉,傻丫头,快回去。”
然后她也昏迷了,见不到他,这几个月便一直坐卧不安,魂体似的悠悠晃晃,无处可依。
他身上有不少新的旧的皮肉伤,伤口翻卷,不少已经腐败流脓,看着触目惊心。头脸上沾了不少血污,棱角更分明了些,英气的剑眉,眉头紧紧蹙着,眉心堆起个疙瘩。
她伸手为他揉了揉眉心。
她想起幼时,在大帐里,看着他在营帐间的空地苦练枪术,哥哥要和他比试,他也不惧,节节败退,强撑着不肯认输。
哥哥被爷爷唤走,她分明看见,他走入一侧营帐后,捂着手指掉了两滴眼泪,见四下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