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拉她出泥沼的人。
他教给她礼仪,教会她常识,带她回了阔别已久的故乡。
他让她重新拥有了名字,给了她活下去的明确方向,带她出了那最为稠浓冰寒的黑暗。
复仇的当晚,下起了雨。
刚开始并不大,又轻又细,如烟似雾,没有形状,也没有声音,就那样湿漉漉地扑在她的脸上。
我看到她站在熊熊燃烧的庄园前,被火光映亮的脸上,有一瞬的茫然。
她实现了多年以来困守心间的愿望,却也再度失去了活下去的方向。
直到那少年让她加入逃亡。
力竭、杀人、躲藏、背叛,无论去往这个世界上的任何角落都无法逃离的那种恐怖,无论躲到哪里都会被感知、被找到的那种绝望,那是如地狱般的两年。
然后,她如愿将自己拥有的最后一件东西生命,献了出来。
就在她濒死的那个瞬间,我第二次看到了那片冰寒的莹绿光芒。
而其中,站着一个眉眼和她相似的虚影。
她在喝下那虚影给自己的血色液体的一刻,口鼻耳中瞬间涌出了大量的鲜血,身上也爆开了一阵又一阵的血雾,巨大的、没有头的女性躯干的虚影不断在她身上浮现,又不断地被压回去。
最后,在流得满地都是的血泊中,她一动也不动了。
我想她应该是死了。
然而,就在我以为自己即将从这不知缘由、却莫名其妙地当了长达十三年的背后灵的命运中解脱出来时,四周忽然起了雾。
大雾漫卷而来,稠浓而灰暗,掠过身边时,仿佛还带着破晓时的寒意,一团一团地扑到脸上,却并不觉得凉。
但一切却都好像在雾中消失了。
我觉得奇怪,下意识地向前走了几步,渐渐地,发现有景物在灰雾中现出了模糊的轮廓。
像是个码头。
我整个人一滞,直觉中陡然升起了什么,条件反射地紧走了几步,接着便望见那正在上船的小小身影忽然毫无征兆地转过头,迷惑地和我对视了一眼。
不,不能上去。
我几乎想都没想地就奔了过去。
不要上去。
我忘了自己先前所有的无能为力,迫切地想要拉住她。
因为
因为那是一切悲剧的开始。
但就在我的手指碰到孩子肩膀的一刻,孩子的身上却陡然生出一股仿佛来自灵魂的吸力,将我一下吸了进去。
再然后,我就成为了她。
我以为这是命运在给我机会去改变,却在发现自己对这具身体没有任何的控制权只是被塞进去强行地体会她的痛苦和恐惧后,意识到命运只是想拖着我一起在噩梦中沉沦。
我再也不是旁观者了。
我开始亲身经历她所经受过的一切。
然后,我看到了。
先前从不会注意到的那些细节。
我看到黑发女性在被长刀钉死在船板之前,曾朝我的这个方向伸了下手,就好像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也想要尽自己最后的那一点力量,以身为盾,将两个孩子都护到怀中。
我看到老婆婆在被刀捅入腹中的一刻,也曾朝我和老爷爷的这个方向望了过来,在那一刹那,有什么东西在她因年迈而浑浊的眼中急剧地升起,又急速地消失,最后直直地黯淡下去,失去了所有的光泽。
可是我却动不了。
我就只是个被强塞进